天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殿下别作死了 > 第63章 替罪的手
    周昫瞄了那竹节棍几眼,两指宽的细竹,通体青黑像泼了墨一样,隔一指长就有一块竹节眼。

    这么清高的玩意儿难道不应该放在供瓶里赏玩?怎么就成责人的东西了呢?

    周昫只觉得打哪儿都疼,更何况陆浔给他定数目,那他选哪儿有什么区别,该疼成什么样不还是由陆浔说了算。

    啊呸,就算不由陆浔定数目,疼成什么样也由陆浔说了算。

    陆浔若是心软,八九十下都能只打出薄肿,起坐只是微微扎着。可他若是下了狠心要训,三下就能把人抽跪了。

    张弛自如,要是大理寺的刑讯课有科考的话,陆浔他绝对榜上有名,还是遥遥领先的那种。

    周昫深有体会,绝没想惹他。

    “先说说今日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人摔破相了?”

    陆浔的官袍没换,身上还带着大理寺审案的余威,如今绷了点脸色,更像是审讯大案要犯了。

    周昫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跪起来,喊一句“大人明察,小民冤枉”,但又直觉这样做估计得先挨一顿板子,到底没敢。

    他拣着解释的时候,把周明狠狠地吐槽了一顿,甚至连两人五六岁那会儿的旧仇都翻出来讲了。

    越讲越入戏,越讲越激动,完了口干舌燥,还不忘拿了杯子让陆浔给他倒茶。

    陆浔眼皮直跳,心想你这认错呢还是说书呢?事儿没过去还指望我给你倒茶?想得美,自己倒!

    要茶没成功,周昫也不恼,自己动手灌了一大杯下肚,满足地啊了一声,嘴巴一抹,接着绘声绘色。

    陆浔没打断他,听他把和周明的恩怨说了一通,愈发觉得这人小时候也是欠揍得很,能在宫里长成这种性子也是不容易。

    “说完了?”陆浔见他歇了话头却还一脸意犹未尽,不去当说书先生实在可惜,“所以你今日借着摔跤课的机会,公报私仇,把他脸给打青了?”

    周昫不说话算是默认。

    陆浔吸了一口气忍住火:“周明自小养在皇后宫中,长的是中宫的脸面。他行事有差,自有人教导,如今却让你打破了相,中宫怎么都会要个说法。”

    “他自诩文武双全,哪知道那么不经打,随便两下就撂倒了,还能怪谁。”周昫低了点声音理直气壮。

    他这副表情陆浔算是见多了,大体来讲就是虽然犯了事,但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还能打着心思辩两句声。

    是自己最近心太软了,要换青石镇逼他学东西那阵子,周昫敢这样暗戳戳地耍心思?陆浔一个瞪眼他就乖乖该干嘛干嘛了。

    “那你如今落人把柄,受人责难,也怪不了谁了。”陆浔抬手拣了竹节棍,“说吧,选哪儿?”

    周昫撇了撇嘴,心想还能选哪儿,屁股呗。

    他刚要开口,见陆浔满眼要揍人的意思,突然觉得不对。

    身后扛揍,陆浔肯定不会有太多顾忌,熬得他死去活来的时候都有。倒不如换个不太抗揍的,陆浔肯定不会下死手,他有所顾忌,自己也能少吃点苦头。

    “手吧。”周昫毅然决然地改了主意。

    嘿嘿,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陆浔有些意外,没想到周昫会选这么个地方,可下一瞬触到他眼底那抹得逞一般的骄傲,陆浔就懂了。

    行啊,想得挺周到,都算计起他来了。

    “行。”陆浔面色不变,拿起竹棍子,对周昫抬了抬眼,“三十下,伸手吧。”

    周昫默默地搓了一会儿手心,深吸一口气把左手递了出去。

    四指被攥住,抓紧,掌心的位置被迫凸了起来,棍子轻点其上,摩挲几下,竹节生硌得明显。

    事到临头,周昫喉咙生硬地滚了滚,还是有些退缩。

    陆浔故意将他的手又拉近几分,棍子在上面轻敲了两下:“既是你自己选的,怕什么?”

    周昫也不想怕的,可抵不住那东西看着实在不像是好挨的样子。

    咻的一声听着清脆,落在手心上却是火辣辣的一道。

    “嘶——啊!”周昫本能地缩手,让陆浔拽住了,立刻又挨了一下,“疼,轻点师父!”

    陆浔没停,攥紧了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落。

    掌心肉薄,又是十指连心。

    竹节棍硬,一节一节的竹眼压在泛红的掌心上,反倒碾出了一道一道的白。

    周昫只觉那疼像是钻骨,顺着胳膊直搅心脏,偏生陆浔一下接着一下一点力都不减,连停顿都没有。

    不到十下周昫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方才真是脑子抽了才觉得打手陆浔会给他放水。这么疼陆浔打起来简直事半功倍好不好!

    周昫满脑子叫嚣着赶紧把手抽回来,可他左手让陆浔攥住了高高举起,两人中间隔着台几,他扑不过去,人已经歪七扭八地趴到台面上了。

    手上方寸之地,已经像油泼一般滚起一层火辣,周昫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扯住了陆浔的袖子,生生把他的手拽停了下来:“师父!师父你让我缓缓。”

    陆浔的目光顺着那拽他袖子的手一直看过去,见周昫没个样子地横在台面上,左手胳膊紧紧地绷着忍疼,不甚满意地皱了眉。

    “这就是你挨责时的样子?”

    周昫一愣,本还撒泼打滚一样的动作定住了,眼神往上触到了陆浔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心下有些怂了。

    “我……疼。”周昫小声道了一句,没等陆浔开口就弱弱地松了右手,缩着脖子小心地瞥了陆浔一眼。

    陆浔呵笑一声:“这才几下?别着急,等会右手也有份。”

    周昫震惊,默默看了看自己右手,心想这手又怎么惹到你了?

    他那满心呐喊全写在表情上了,陆浔轻而易举地看了出来。

    “怎么,你不会以为三十下是随便哪只手的数吧?”

    不然呢?周昫眨眼,紧跟着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一、一只手三十?”

    陆浔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得周昫怀疑人生。

    “我也不瞒着你。”陆浔手上掂着棍子,“今日的账不止这一件事,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周昫有些慌了,什么叫今日的账也不止这一件事?他还有什么事值得陆浔算账的啊?

    哦,今日赖床赖过头了。

    可他没迟到啊!踩点进去的!

    耳边响起了翠竹的破风声,周昫心中一骇,那棍子已经落下了。

    “哎!”周昫急急咬住了牙,手上的疼蔓延得飞快,刺得他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师父!停、停!等等,不行了,我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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