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风年躺在病床上,瞧着眼前对他大献殷勤的老妪,感到有点害怕。
这老妪伸手要给他擦汗,顾风年连忙向后躲了躲。
“嬷嬷,我自己来便是。”
老妪端起了桌上的药碗,舀起一勺药,用嘴吹了吹,端到了顾风年跟前。
顾风年吓了一跳,冷汗岑岑:“我自己来。”
老妪很热情、很执着,但是不开口说话。
她凑近了床,把勺子递到了顾风年嘴前,顾风年连连往后缩,可后头就是床头板了,退也无处可退。
顾风年重复了一次:“我自己来。”
但这一口药已经递到了顾风年嘴边,他喝了显得不合礼数,不喝又未免有些失礼。
顾风年张开了嘴,这老妪便这样一口一口喂顾风年喝完了一整碗药。
她一句话也没说,又掏出块布来给他擦了擦嘴角。
顾风年以为喂完了药,这老妪总算能走了,没想到她不仅不走,还拉起了顾风年的被角。
顾风年吓了一跳,这是要做什么?
“来,老身服侍你躺下。”
老妪终于开口了。
她还自称老身??
顾风年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纵然压低了嗓子,他还是听得出来,这声音非常年轻。
二十几岁的声音配上一张五十多岁的脸。
不对劲。
这不是——这不是苏小姐的声音吗?
他迟疑了一下,问了一句:“你是——无问,是你吗?”
“顾主管在说什么,老身怎么听不懂呢?”
顾风年直起上半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就是你,无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苏无问一把扯掉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她干咳了两声:“我爹叫我易容改扮跟着他混进了王汉府上。偷听了王汉和殷弘绪的谈话。正好有这人皮面具在,回来就逗逗你。”
“殷弘绪去了王汉府上?他们可说了什么?”
苏无问很尴尬,自从她端了一碗生菜上去之后,很快便被王汉一怒之下扫地出门了,后面的消息她可是一点也没听到。
回来的路上老爹趾高气扬,念叨了她一路,说她一点用处也没有。
“王汉想劝殷弘绪跟他联手来对付我们。要是殷弘绪答应,王汉便把制瓷的秘法白白告诉殷弘绪。”
苏无问忽然想起件事,又道:“对了,据说王汉打听到,殷弘绪回到景德镇,还是为了窃取制瓷秘法,说是他上次窃取的内容太简略了,西洋人尚不能做出瓷器,所以他又得再来一次。”
顾风年追问:“那殷弘绪可答应跟他合作?”
苏无问没听到殷弘绪答没答应跟王汉合作……
“可能答应了吧……”
顾风年并不知道苏无问究竟碰上了什么事情,倒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苏小姐,可能答应究竟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我也没大听清,我跟爹爹混进去已是不易,要探听消息真是难上加难,朦朦胧胧也就听到这些……”
顾风年并不知情,连连点头:“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这种好事殷弘绪岂会不答应。”
“是啊。只要他答应了跟王汉联手,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制瓷秘法,这种好事,换做是我,也会答应的。”
正说到这,方忠跑了过来敲了敲门,门是开着的,方忠走了进来:“苏小姐,殷神父来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殷弘绪中午的时候还在王汉府上用餐,怎么晚上就来苏府了?
难道他俩谈崩了?还是殷弘绪已经答应要跟王汉联手,此次前来是想出了什么妙招要跟她苏家作对?
不管如何,先会会殷弘绪再说。
苏无问道:“我这就来。”
顾风年拉住了她的手腕。
“苏小姐,等等,我与你一块儿去。”
“可是顾主管,你伤得不轻,还是不要轻易走动。”
顾风年掀开了被子,挣扎着要下床:“不碍事,我也想见见他,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苏无问拗不过他,只得答应,她取了他的外套来,替他披上,又给他系上了腰带。
苏无问抬头一瞧,顾风年脸涨得通红。
苏无问大惊失色。
“不好!顾主管!你气血倒冲!快躺到床上好好休息,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顾风年强忍笑意,连忙拦住她:“不用,我们现在就走。”
苏无问见他脸上的红晕退了下来,放下了心,点了点头。
她扶着顾风年出了门,两人来到了前厅,苏老爷子已经在那儿陪着殷弘绪闲聊了。
殷弘绪见苏无问与顾风年过来,起身向他们俩行了一礼,苏无问还了一礼。
大家都各自坐下了。
苏老爷子把两只手分别搭在两条腿上,眨巴了眨巴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确实得找点话说,免得陷入了冷场。
苏老爷子心里头纠结,究竟要不要跟殷弘绪开门见山地谈一谈,反正这殷弘绪已经被王汉拉拢了,也没必要继续假装要跟殷弘绪交朋友。
正犹豫之中,殷弘绪倒是主动说了。
“苏老爷,我今儿个中午去了王汉府上,在王老板府上用了膳。”
苏老爷子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起此事,只得在脸上表现出初次听闻的惊讶。
“还有此事?”
顾风年心里头一阵紧张,替他心上人的爹爹捏了一把汗,这句话说得也未免太刻意了一点……
殷弘绪却像是未曾察觉:“确有此事。王汉邀我过去与他谈谈。”
苏老爷子“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下去,他以为就算他追问了,殷弘绪也不会说,却没想到殷弘绪既然主动提起,必然是希望苏老爷子追问的。
见苏老爷子闭上了嘴,殷弘绪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了。
好在顾风年在一旁递了一句:“殷神父,您与王老板聊得怎样?”
殷弘绪笑了:“王老板怕是听书听多了,他竟然希望我跟他联手来对付苏家。还说我天主教势力庞大,说事成之后便把制瓷的秘法传授于我。”
苏老爷子和苏无问都不知道该怎么追问。殷弘绪与王汉对话的时候,父女俩就混在王府里边偷听消息,这会儿当着人家的面竟不好意思去问了。
顾风年道:“殷神父,您怎么说?”
“我说王老板怕是故事听多了,我区区一个天主教神父,哪有什么势力,而且我要学会制瓷秘法做什么,我又不以烧制瓷器为生,我便婉言谢绝了王老板。”
苏无问心念一动:‘定是殷弘绪在王汉府上察觉了异样,断定我们已经知道他与王汉之间的对话,所以特意赶来苏府说这么一番话。’
屋里尚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殷弘绪瞧了瞧他身边的这三个人,人人都各有心思。
他忽然一笑,接着道:“我与苏家已经成了朋友,与王家却是初相识。听闻王老板要与苏家为敌,我便赶紧来您府上告知您几位这个消息,希望能帮到诸位。”
殷弘绪说到这儿站起了身来:“也没别的事,那我便先告辞了。”
“殷神父不如吃个饭再走。”苏无问开口挽留。
“承蒙苏小姐盛情,若是不嫌殷某打扰,殷某人下次再来。今日离开教堂太久,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了。”
“那便不挽留了。殷神父慢走,恕不远送。”
殷弘绪走了,苏无问皱起眉,她还是想不明白,殷弘绪为什么不跟王汉合作?
就算他已经猜到苏家听到了他与王汉之间的对谈,他还是可以答应跟王汉合作,顺顺利利地从王汉手中拿走制瓷秘法。
他此次来苏府究竟是跟王汉谈崩了,还是在试图取得苏家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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