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我没出息,你骂我两句吧——\"李二娘子哭丧着脸,抓着明霜的手诉苦,“刚才把药端过去,我一听他说起过去的事……就又心软了。”

    明霜眨眨眼:“那药呢?”

    “在他那,我让他先别喝。”

    明霜笑起来:“喝了也不打紧,其实那是一副伤药,我就猜姐姐你定要心软呢。”

    “我这样,”李二娘子低着头,“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

    “姐姐不忍,也是人之常情。”明霜终于不再逗她,“若是别人,我定要劝她再硬一硬心肠,长痛不如短痛,可是你的情况不同,不妨再相处看看。”

    “真的?明霜你也觉得他能变好?”李二娘子眼里闪动着一丝光彩,“要是,要是他能变回刚认识时的样子,那我死也值得了。”

    “莫说死,姐姐,你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李二娘子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李二”仍坐在床上,手里捧着那碗药,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药汁,时不时的舔舔嘴唇,却忍着没喝,就像……就像在等着主人开饭命令的狗子一样。

    她忍不住被自己的这个念头给逗乐了:“药凉了吧?我去给你热热。”

    “不必劳烦娘子了。”“李二”见她回来,一仰脖子就把整碗药汤给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恋恋不舍地放下碗,还满足地叹了口气。

    李二娘子接过那只粗瓷碗放到桌上,轻声道:“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李二”闻言一震。

    “咱们成亲前后,我觉得你就像两个人,直到今儿个,大冬天背我回家,跟我隔着篱笆说话的那个李二,才回来了。”

    “是。”“李二”声音干涩,“你就当,跟你成亲那天,‘李二’被个恶鬼占了皮囊,今天,‘李二’才把恶鬼赶走,抢回自己的身份。”

    “那我岂不是跟恶鬼做了几年夫妻?”李二娘子嗔着。

    “李二”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也或许,我才是那个恶鬼。”

    “别说傻话了,只要你,你还像那时一样对我好,咱们往后还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嗯,我跟你,好好的过日子。”

    当晚,李海带着两个侄子过来,除了在山上说好的蘑菇,还拎了酒肉,越天骄便留下几人一同吃晚饭。

    越家父女、李家叔侄与魏铁君、凌恪在上房西屋摆下饭桌,闭门谈事,而越家其余人在东屋吃饭。

    李海见了越明霜这小姑娘过来与他们同席,不由得便是一怔。

    越明霜看出了他的愣神,面上只作不知。今后她会一直抛头露面出来主事,若不能接受这点的,自然也不是合适的合作对象。

    他又见了魏铁君和凌恪师徒这对生面孔,自然要越天骄引见一二,而当他听到魏铁君的名号时,整个人都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

    “哎呀!魏铁君——真是那位魏大侠客?!哎呀哎呀,没想到俺老李这辈子,还有跟大侠一张桌子吃饭的福气……”李海说着,激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明霜看出来了,敢情“铁翅苍鹰”是这个时代的国民偶像呢,大侠的名号,果然非同凡响。

    不错不错,有这样一面金字招牌在,自己的事情也能进行得更顺利。

    李海仍在比划:“这世上咱最佩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凤江城的陆将军,一个就是魏大侠!想不到啊想不到,跟做梦一样——”

    魏铁君大笑:“四海皆兄弟,咱们哥儿两个坐在一张桌上喝酒,何必还如此见外,来,干一杯!”

    李海双手颤抖着喝下了这杯酒:“这辈子,值了,值了……”

    明霜趁机举杯:“我也敬几位一杯,日后咱们少不了一起做事,还望彼此关照才是。”

    李海有点懵,他这次过来,同样是想讲这句话,但他本是想跟越天骄说的,没想到此时,却是从这小姑娘嘴里对他说出来。

    他不由想到了今日在山上听到的传言,心里一动,看来越家如今说了算的,不是越庄头,却是越明霜。

    “哎呀,越小娘子这话,说到俺心坎上了,这杯干了!”

    桌上是凌恪亲手调理的山中珍蘑,其鲜美滋味,吃得各人都是赞不绝口。

    李海喝得醺醺然,红着一张脸膛,嗓门也大了起来:“……魏大侠啊,要不是你十年前在朔州逼着狗官放粮,俺和俺两个侄子,现在不一定还有命啊!”

    魏铁君行侠仗义多年,早已不记得此事,但这时闻言,心中欣慰:“你们现在也有了官家身份,还能记着从前的苦,也是此处百姓的幸运。”

    李海嘿嘿一笑:“就因为俺老李佩服魏大侠这样的人,在松塔庄这些年,才跟越庄头处得来——越庄头的人品,俺是竖大拇指的。”

    他掰着手指细数:“他没来之前,这庄子上,一家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里都没个棉袄出门,他来了之后,给各家分田分家什,这些人才活得像个人样,他庄头家也不比别人多分几亩地,也不叫庄户来白给他出工,这上上下下的,谁不感恩戴德——但是,俺还是得说,他这人的缺处也大,所以俺不像服魏大侠你似的服他。”

    越天骄也喝了些酒,立刻便问:“那我的缺陷是在何处?李老兄可要讲明白。”

    李海手一挥,一脸诚恳对他道:“越庄头,今儿咱说句真心话,上一任庄头跟当兵的,每年少说也要搂他上万两银子,这不假吧?”

    “所以他们都被抓进大牢了啊。越某不拿这亏心的钱,也不必良心不安。”

    “嗨呀,越庄头,所以说你这个人——俺不用多问就知道你身上罪名都是冤枉的,你是没做过亏心事,那是咋给人弄到这里来的?”

    越天骄一时无语,闷闷仰头一个人干了杯酒。

    “你瞧瞧,你是个有良心的人,可这世道不是个有良心的世道啊。”李海见越天骄不说话,自觉占了上风,顿时滔滔不绝起来,“越庄头,越老弟,这些年,俺们跟你搭伙做事,赚得都是三瓜两枣的辛苦钱,都不如上一任的零头,那俺们也没因为钱的事,给你下过绊,使过坏,是不?”

    “是。”越天骄点头,一边向魏铁君道,“几位的人品,还是相当过得去的。”

    魏铁君哈哈一笑:“再敬几位一杯!”

    李铁喝了酒,更是红光满面:“魏大侠啊,越你行侠仗义这么多年,你说说,这做好事,不得是劫富济贫吗?越老弟他自己是不贪,但他带着大家一块儿受穷,这点上,俺就不服他!”

    越天骄苦笑:“李兄言之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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