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格上摆放着一排书册、一堆瓶瓶罐罐、两捆晒干的草药和几个锦盒。

    这便是一个散修,一生的积攒了。

    明霜盯着其中一个锦盒,缓缓走近。

    里面蔓延出若有似无的魔气。

    她心中默念一遍清心咒,又确认芥子环中的种种物品都已准备周全,且能随时拿到手。

    这才拿起锦盒,打开——

    里面放着一小块拇指大的青铜碎片,说不清是从什么东西上掉落下来的残屑。

    明霜没有去动它,而是盯着锦盒底部瞧:那里已经刻了一个小型防护法阵。

    虽说开窍期散修修为有限,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但仅是盒中泄漏出的这一点点魔气,就能将一个有所准备的成年散修,害得如此惨死吗?

    这青铜屑又是从何而来?

    明霜试着抛钱占卜,果不其然,又是没有结果。

    她便将这个锦盒放到一边,又打开其他几个,除了那块龙骨,都是些明霜库里论斗称的材料,其实龙骨于她也并不珍贵,只是她正好用完,未来得及补充而已。

    在她眼中如土般平常的东西,却被这个五百年前的散修珍而重之地藏在锦盒里,放在卧榻旁,而唯一一块不寻常的物品,可能就是要了他命的元凶。

    明霜叹息着,继续翻看那排书册,均是些外面流传的粗浅功法,于她没有什么价值。

    瓶瓶罐罐里的东西和草药,她还认不太全,为了保险起见,她打算回去之后再抽时间对照《镜月药典》一一排除风险。

    明霜将这些东西装进芥子环中,下楼去找凌恪。

    他守在气味浓厚的尸体旁,也不曾皱一皱眉头,见明霜下来,神色间更露出一丝笑意,迎上前去问:“如何?”

    明霜道:“师弟辛苦了。有些发现,等我带上他,回去再说。”

    她拿出一张寒冰符,隔着白布贴在柳行尸体上,带着他进入洞府中,收在一间加了寒冰阵法的冷库里。

    两人出来,各自骑上白山与赤云,沿着山路慢慢行去,只余深山中空楼寂寂。

    回到松塔庄上,一路见到的庄众,无不被她这头巨大的白色驼鹿所震惊,这一带自古相传,驼鹿是山神的坐骑,偶有下山出没的,都被民众当做神迹跪拜供奉。

    现在看到越明霜居然骑着驼鹿回来,还是一头如此少见的白色驼鹿,不少人当场就在路边跪下了,口中念念有词,祈求山神保佑。

    明霜拦不住众人叩拜,加快速度一溜烟回了家,结果众人都跟在驼鹿身后,拥到越家来看。

    家里人更是惊奇,跟庄众一起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充满敬畏。

    越老太太如今已能站起来,日常屋里院外的走动,天天脸上都喜气洋洋,今日出来一见这个,更是乐得眼含泪花:

    “这肯定是山神爷送给明霜的大礼,俺孙女如今,可真真是个神仙人物了!”

    越明云乐过之后抓耳挠腮:

    “小妹,你这个回头借哥骑一回,行不——咦?小妹呢?进屋了?”

    话音没落就被越天成拍了一巴掌:

    “说啥呢,这是老把头给明霜骑的,老把头让你骑了吗?这是神兽,懂不?你骑上去,小心屁股生疮!”

    越珍儿和越宝儿也嘻嘻哈哈地笑:

    “爹,它要是用角顶你咋办?”

    “爹,大鹿这么高,万一你掉下来,屁股就摔成八瓣啦——”

    林巧梅半嗔半笑地捂孩子的嘴:

    “咋还笑你们爹呢,你们俩平时也离远着点,这么大的鹿,一脚就给你踩成个牛粪饼儿。”

    陶七在边上虔诚地拜:

    “这是越小仙姑应得的,她人又有本事心又善,这定是老把头奖赏她的。”

    更有人在八卦:

    “这神鹿还带了只小的回来,公的还是母的?这也不是一个品种啊,能下崽不?”

    “胡说啥呢,那么大的角,当然也是公的了。”

    “那它俩是啥关系?”

    赤云毛色红亮,遍身白梅斑纹,体形健美,大而晶莹的眼睛,实在也是只漂亮的鹿,且在白山的衬托之下,显得十分有亲和力,平易近人。

    便有不少人凑过去细看,胆子大的伸手摸一摸毛,它也十分温顺,并不攻击人,甚至还肯在越宝儿的手里吃一把鲜嫩的青草。

    很快,它就获得了人们更多的宠爱和注意力。

    凌恪从前深谙马性,这次一路骑赤云回来,也熟悉了它的脾气,知它温柔和顺,便让眼馋得不行的越明云试骑一圈。

    越明云成功坐上鹿背,激动得得轻拍着鹿脖子:“我叫越明云,你叫赤云,咱俩算是一个辈份的,老弟,你可得多关照哥哥啊——”

    年轻些的便都围过来看越明云骑鹿,心中向往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过把瘾。

    而年纪大些的则聚成一圈,想得更长远,兴高采烈地议论:

    “这是祥瑞,是祥瑞啊!咱们松塔庄出了仙人,日后要发达啦!”

    “隔壁那几个村的,一直嫌俺们是奴才出身,做亲的都少,这下子,看他们还不抢着来登门?”

    “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以后小仙姑成了仙,咱也都跟着沾光啊——”

    越天骄与杜淑容喜悦且矜持地接受着大伙的恭维艳羡,心中满是骄傲。

    众人越说越是兴致盎然,一片叽哩呱啦,而事件的中心,越明霜却不在人群中间。

    她进了洞天,将今日的事情同病榻上的宋七宁讲了。

    宋七宁吓得差一点“垂死病中惊坐起”,在他管辖的地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一无所知——怪不得这一带能碰到的散修越来越少,游荡的妖兽鬼怪越来越多,原来真相竟是这么回事!

    他强打精神细想片刻,便跟明霜说要回县城去,算算时间,他之前将莫道海施禁术侵害修士一案上报道宫之后,这几天也差不多该有人下来了,他正好将此事一并报上。

    端午愣愣地问他师兄:“你出来这几天,莫道海在牢里,吃什么喝什么?”

    宋七宁眨眨眼:“我扔给了他一筐馒头,怎么了?”

    端午咂嘴:“你这次出来如此倒霉,怕不是被那个家伙在牢里咒的吧。”

    宋七宁一哂:“少乱说,他有这本事,还用得着等我出门?”

    明霜见他有了跟端午斗嘴的力气和兴致,伤情确实在好转了,心下也一宽,于是笑道:

    “宋兄先休息,我去后面丹房,为兄试炼伏龙丹。”

    “谢过越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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