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河的传教很简单。
在京都的时候,江河那么拼命地训练他们,就是要磨掉他们身上的那些臭毛病,你受得了也要受,受不了,很简单,走人便是。
出乎江河意料之外的是,这些人全部坚持了下来,除了出于某些原因被赶出去的曹闯,但曹闯的一号,一直也在保留着。
当这些人没了那些臭毛病后,江河又带着他们出了京都。
而在京都之外,江河没有在置身事外,反而与他们打成一片。
无论是洗衣做饭,大家都一样。
江河也不会像在京都那样,将衣服丢给丁栓子去洗,事事亲力亲为。
在百司卫的时候,大家训练,你江河躲在一旁吃西瓜,大家跑圈的时候,你江河躲在阴凉处呼呼大睡。
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不可能对江河的这种做法没有意见。
可慢慢的,意见没有了。
因为他们发现,江河对待自己比对待他们还要狠。
骑着马匹,在百司卫里不停地绕圈,他们骑十圈,江河与张景川两人便骑二十圈。
以至于那段日子,两人走路一直都像一只笨拙的鸭子。
可他们没叫苦,大腿磨烂了继续骑,直到两腿内侧长出了厚厚的茧子。
于是,百司卫里的众人算是服气了,怨气没有了,人家对待自己比对待他们还要狠,都这样了你还能说什么呢?
出了京都后,江河与张景川两人又在一路上言传身教,与他们同吃同睡,再加上江河对他们全方位的洗脑。
他们这群少年人渐渐的改变了对事物的看法,慢慢的开始设身处地的去想一些事物。
这便是江河鸡贼的地方,他深知,他一个人做出来的行动对朝廷的影响不够,那么就拉上这些达官勋贵的孩子。
一个侯爷的儿子,一个皇帝的儿子。
在他们两个人言传身教下,再配合上江河的那张嘴。
于是,便出现了方涛这种情况。
在江河的引导下,他们开始思考了,自己来到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享受荣华富贵?还是为了蹉跎一生?
不,那样的人生是可耻的,在自己有能力改变这些底层百姓生活的情况下,自己为什么要视而不见呢?
想想,当自己改变了这些百姓的生活,他们歌颂自己的时候,他们赞扬自己的时候,那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只要有一个人有了这种想法,很快便蔓延到了整个百司卫。
于是,在这种共情的情况下,他们很快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他们不再夸夸其谈,转而去努力地思索,而后说出自己的想法,从而大家一起讨论、论证。
譬如张景川这样的皇子,也会与他们争得面红耳赤。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当你的想法被质疑的时候,你就要努力的证明你的想法是对的,当所有人都在质疑你的时候,你也要努力证明的你的想法是正确的。
正因如此,当他们发现自己的想法真的错了以后,他们也不会沮丧,只会从中总结。
只不过他们的想法没有江河那般激进,直接在太子面前提出取消农税。
这小半年的时候,使他们对自己,对百姓,对朝堂,有了全新的认知。
此刻,方涛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从前,他确实是一个不知所谓的纨绔子弟,从而使父亲蒙羞,羞于提起他这个儿子。
而如今,他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身居高位,却脱离了实际,脱离了百姓,满口的为了朝廷,为了陛下,却忘记了做官的初衷。
当然了,他深知子不言父之过,而且他们现在太过弱小了,要懂得蛰伏,所以,他不会去说。
方承平如果知道儿子内心中在评判自己是个庸官的话,估计要气得吐血。
此时,他满脸的欣慰之色,一手捋着白须,一手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
“儿子长大了,为父甚是欣慰,来来来,先吃饭。”
饭桌上,自是丰盛,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
方涛轻轻皱眉,心中却是暗暗摇头,轻声道:“父亲,以后府中不可这样铺张。”
方承平颔首点头,姜氏忙解释道:“这不是看涛儿回来了,为娘特意为你准备的。”
方涛待二老坐下后,他才落座。
方承平很高兴,儿子回来了,而且还有那么大的改变。
于是,他笑道:“来来来,我们父子喝上一杯。”
方涛摇头道:“父亲,晚上孩儿还有差事,酒就不喝了。”
方承平愕然:“百司卫能有什么差事?”
方涛只是笑而不语。
“好好好,为父不问,不喝就不喝吧。”方承平笑道:“那就吃饭吧。”
方承平拿起筷子,刚想夹一片鸭信。
方涛却将头埋进碗里,如同饿了八辈子一般,呼噜呼噜地将碗中的米饭,以及面前的一盘青菜一扫而空。
至于那些肉菜,却动都未动。
方承平夫妇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饿了多久?在百司卫连饭都吃不上了吗?吃肉啊,怎么连肉都不吃了?
方涛放下手中的碗筷,朝着二老作揖说道。
“父亲、母亲慢用,孩儿吃完了,孩儿还要去将衣服洗洗,这剩下的菜就不要倒了,晚上热一下,等孩儿办完了差事再吃。”
“”
方承平与姜氏两人再次不禁感慨。
儿子懂事了啊,以前吃饭别说吃剩菜了,就是饭菜不可口,那是动都不会动一下。
老夫欣慰啊,这江小二虽然给我儿教授了一些歪理,却能让我儿知书达理,不错,很不错。
两人望着儿子的背影,相视一笑,这才端起桌上的碗筷,慢斯条理地吃了起来。
只不过这饭吃到一半,却见丫鬟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方承平不禁眉头一挑,放下手中的碗筷。
对于丫鬟这种举动很是不喜,不过今天儿子回来了,他心情好,没有去斥责丫鬟,只是轻声道。
“何事如此惊慌?”
丫鬟都要急哭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少爷少爷他”
方承平心里咯噔一下,儿子怎么了?这才刚回来?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又调戏府中的丫鬟了?
内心百转千回,焦急地问道。
“说,少爷怎么了?”方承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少爷少爷他在洗衣,不让奴婢洗。”
“”
方承平顿时惊呆了。
真的去洗衣了?
此时,他饭也不吃了,匆匆朝后院跑去。
姜氏跟着起身,小跑地追了上去。
两人到了后院,只见方涛赤着上身,蹲在井边,正拿着棒槌捶打着青石上的衣物。
他后背上古铜色的肌肤渗出滚滚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方承平感觉儿子的话还在耳边飘荡,现在亲眼目睹儿子洗衣,不由得老泪纵横。
儿子,是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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