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直直的看着透过窗孔推到她面前的物件,手慢慢抬起,将要碰到的时候她又抬眼看向杜洛书。
杜洛书只听到她声如细丝:“明川给我的?”
他无言的点头,脸上平淡如水。
有光从接见室的窗户照进来,安然伸手,阴影覆在牛皮纸袋上,让这纸袋的颜色更深了些,也更暗了。
她咬着嘴唇,最终还是先拿过那个盒子。
安然解下蝴蝶结缎带,丝绸的材质摸着很舒服,缠绕在指尖上,一样的雪白。
缎带上有褐色的斑点,摸上去硬硬的,那是干涸的血,安然垂眸,她见过这些斑点鲜红的模样,小心的把缎带收起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然后动作轻柔的取下盖子。
瞬间,有松木的气息飘出来,清新的味道从看守所潮湿发霉的空气里脱颖而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还夹杂着点水果甜甜的味道。
彩色的糖块晶莹剔透,整整齐齐摆放在盒子里的小隔间里。
是水果糖。
眨了眨眼睛,拈起一块,放在手心端详了很久,玫瑰红色,像世上难得一见的宝石。
轻轻放入口中,很快,她的眼圈微红,安然低着头,啜泣声很小很压抑,但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楚。
草莓味的,很甜很甜。
杜洛书坐在她对面,隐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角耷拉下来一些,他开口催促:“安小姐,还是先看看文件,我也好早点回去回报。”
“安小姐、安小姐、安小姐”
真是让人心碎的称呼。
可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安然的目光投向那个纸袋,从外观看上去,那里面的东西其实很少。
在这种时候,这里面会是什么?
或许她已经知道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拿起这轻如鸿毛重如泰山的东西,打开后,缓慢的抽出里面的纸张。
两页纸的离婚协议书。
嘴里的甘甜顿时变得苦涩无比,紧紧地抓住那两页纸,她僵硬的抬头,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杜洛书偏过头去,不去看她的眼睛,嘴上犹自说道:“安小姐,快看吧,律师公司已经联系过了,您有什么意见,可以再商量。”
慢慢用衣袖擦掉满面的泪,安然使劲晃头,眨着眼睛,想让模糊的视野清晰些,但没有用,那些文字都是斑驳的墨块,在她的眼睛里晕染开来,不能辨别。
这东西,曾经是她渴望的,做梦都在想着的事情,可现在它真真切切的握在自己手里,却有了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无与伦比的恐惧感。
尾页的地方已经有了颜明川熟悉漂亮的签名,旁边的空白是留给她的。
杜洛书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签字笔,从孔洞处递了过来。
冰冷的笔尖闪着寒光,安然下意识的躲避,将身体蜷缩在椅子上。
杜洛书叹了一口气:“安小姐,您这是对条款哪里不满意?”
“我我”安然哽咽,拼命的摇头:“我不要这样”
那些条款,实际上她都没有看清楚,她只是害怕,单纯的恐惧和害怕。
一切都在崩塌,别这样。
杜洛书沉默良久,一言不发。
见他没有继续逼自己,安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起身,几乎是要撞在玻璃上,两眼恳切的看着他:“至少让我见到他的人,请你告诉他也可以,我会求他,我会去赎罪,我会做任何事情,我会用尽我的全部去补偿他们,给我一个机会”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到后面只是一个人混杂不堪的低语,杜洛书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整件事情的过程他也参与了调查,知道那之后的内幕。
“安小姐,我只是一个助理,本来不该说什么自以为是的话,但是我跟在颜总身边这么多年,实在是很冒犯的说一句,您现在面临着犯罪指控,如果成立的话,实际上您签和不签又有什么区别呢?颜总这样也是为您留个面子,到时候闹到法庭上大家都不好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对大家都好,而且,我想,颜总不会见你的。”
他摇头,话语虽然还是一样的冰冷无情,可语气却软了几分。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不愿意见我,他恨我,我知道我会坐牢,我知道大家都恨我,我知道,可是,可是”
安然绞尽脑汁,在给自己寻找理由,但似乎不管站在哪个立场上,她都是没有选择的,这一月来监押的生活好像让她的脑子都空了,迟钝到一个借口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行为很不要脸,明明做了这样过分的事情,却还在痴心妄想原来的生活,明明自己都找不到理由辩解。
最终,安然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将糖盒抱在怀里,她小声又沙哑的说:“爸爸妈妈会帮我的,夕月也会帮我的,我不要签,我不要”
她闭着眼睛一遍遍的重复,强调安书志,宋青婉还有夕月的存在,杜洛书有些犹豫。
其实她说的这些人,都已经
而安然似乎还不知道她父母的事情。
她在本能的拒绝交流。
那他该不该把事实告诉她?
恍惚间有一声轻响,当安然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在那里了。
门关的好好的,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但是脸上冰冷的泪和怀中的触感告诉她,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松手,纸张飘落在地上,她没有去管,把脸低下来,靠在糖盒上,沾染了体温的盒子很温暖,有水果糖香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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