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便是正院之中尽力想瞒住,但都无济于事。
便是连事事不过问的寒香园,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李侧妃正摸着容姐儿消瘦了许多的小脸,哄着给她喂药。
等捏了一个蜜饯送入容姐儿的嘴里,她才神色淡淡地看向身边伺候的丫鬟。
如今寒香园的丫鬟都已经换了一批,除去李侧妃贴身的几位,其余都是太子殿下亲自着人送过来的。
李侧妃冷呲了一声,没有以往那云淡风轻。
“不过是她自己活该罢了,想借容姐儿,去害小皇孙。”
李侧妃转过头来看向容姐儿时候,眼底的怜惜仿佛都要溢出来了。
“只可惜了咱们的容姐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受苦。”
她摁了摁自己的眼角,不想叫容姐儿看见她眼底的泪珠。
可容姐儿还是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开口。
“母妃,别哭,容姐儿会乖乖听话的。”
李侧妃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小心翼翼地将身旁的蜜饯又拿出来一个,递在容姐儿嘴边上。
可没想到容姐儿却摇了摇头,便是先前最爱吃的蜜饯也不吃了。
她摇了摇头,奶声奶气。
“容姐儿不吃过,给母妃吃,母妃吃完之后就不哭了。”
李侧妃一愣,眼底的泪瞬间涌下。
她看着容姐儿病怏怏的脸,和纯真至极的眼睛。
李侧妃瞬间恨透了迟颂谙。
先前便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过,容姐儿不过是个女孩之类的话。
可如今,更是为了对付小皇孙,竟然让容姐儿作为引子。
她竟不想想!容姐儿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娃娃,如何遭受的了她这般狠毒的招数。
这些年来在东宫之中,若不是有太子殿下给她的侧妃之位。容姐儿作为小郡主,还不知道会被旁人多说些什么。
他们都说,若是她诞下的是个小皇孙有多么的好,看向容姐儿时候,眼底的叹息便是没有丝毫的掩盖住。
更是在当初林今絮有孕之时,话里话外都是叫林今絮别步了她的后尘。
后尘?什么后尘。
不过是诞下一个女儿,怎么就罪该万死了!
容姐儿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女儿,是她的宝贝根子,是她捧在手心之中的宝。
她不允许任何人刻薄了她去。
更何况,是迟颂谙这种借用容姐儿,去害别人孩子的毒妇。
李侧妃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在东宫之中,能稳坐侧妃位置,还能平安诞下一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护她周全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蠢货。
不过是平日里紧着自己的女儿,不愿显露山水罢了。
她看向容姐儿的时候,眼底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她咽下心中的苦涩,凑上前,含住了容姐儿递给她的蜜饯。
李侧妃抬起眸来,看向容姐儿,好看的桃花眼之中满满的幸福,她含笑着,轻轻开口。
“容姐儿的蜜饯,是最甜的,母妃最喜欢了。”
容姐儿嘴角扯开一抹轻松的笑容来。
疫病有一个症状,便是会嗜睡。
她还没有和自己的母妃多说几句话,便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的睡意,一下就睡了过去。
李侧妃看着容姐儿消瘦了许多的小胳膊,她伸出手来,怜惜地替她捂热来。
容姐儿先前胖乎乎如藕节一般的小手臂,如今一摸便能摸到骨头了。
李侧妃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又要在小郡主面前落泪了。
这些日子她哭过的次数,要比过往这五年来的都多。
身边伺候的侍女有些看不过去了,她走上前来,手里端着的是一碗热过的汤羹。
她递给了李侧妃,小声道。
“主子您好歹也得吃些一东西进肚子里才是。若是您什么都不吃,等小郡主病好了,您又倒下,岂不是叫小郡主平白担心您吗?”
李侧妃看着身边的侍女,叹了口气,还是依照她的意思端过了小碗来,慢慢吃着。
只是她颇有些食不知味,便是目光依旧在容姐儿的脸上,身上流连着。
虽然容姐儿如今已经清醒了,可便是太医署最为有权威的太医,都不敢保证容姐儿能够痊愈。
李侧妃心中只觉得容姐儿命苦的很,好在殿下除去派来侍从每两个时辰来问过容姐儿的病情,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来看容姐儿。
李侧妃知晓,对于太子殿下,小皇孙定是比容姐儿一个小郡主重要得多。
但,他还是来看了容姐儿。
李侧妃心中感激,便是对林今絮和小皇孙的愧疚之情,愈发的浓烈。
李侧妃喝了一半碗汤羹,却还是吃不下了。
她伸出手来将汤羹递给了侍女。
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容姐儿,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坚定。
而后,李侧妃便站起身来,带着侍女往外走去。
等走出了内殿,她扫视了一圈见没有裴知宴这些时日送来寒香园的人。
李侧妃看向侍女,小声开口问道。
“方才叫你去查的,正院那位今日是如何哑了的,你可查清楚了?”
侍女点了点头。
“奴婢查到了,是太子妃每日夜里都要喝一碗燕窝入睡,可今日不知为何,太子妃一起来便发觉自己嗓子发不出声音了,都是拉了铃才叫竹喜过去伺候。”
侍女小声道:“听说太医过去的时候,查出是哑疾,正殿那位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听说好不狼狈呢。等太医走了之后,屋子里乱轰轰,便是先前殿下和宫中赏赐下的好些东西,都被她砸坏了呢。”
单是听侍女的这些话,李侧妃便已经在心中想到了如今的太子妃娘娘,是多么的狼狈。
李侧妃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手笔。
是林今絮的,还是太子殿下的,亦或是…
宫中那位的。
但李侧妃可不愿意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放过她了。
她俯下身来,轻轻在侍女的耳边说了什么。
等她抬起头来时候,侍女脸上一闪而过的震惊没有瞒过她的眼睛。
侍女小心翼翼开口:“主子,咱们不是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吗?若是叫殿下发觉了,咱们…”
李侧妃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迟颂谙她只欺负在我身上来便罢了,可若是敢欺负在容姐儿身上,我定要她偿还容姐儿所受的所有痛苦。”
想到自家小主子这些日子遭受了多少的罪。
便是连伺候的侍女,内心都闪过一丝的不忍。
她颔首应下。
“奴婢会办妥的,主子到时候听消息便好了。”
果不其然,哑疾第一日的太子妃娘娘,便按捺不住,出了院子。
直直奔向宝华居了。
-
宝华居内,裴知宴早就下令过叫他们护好林夫人和小皇孙的周全。
如今,便是太子妃来了,也同样被拦在门外。
迟颂谙如今说不出话来,她的喉咙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的疼,便是张一张嘴想要发出声音,都是徒劳,还会引得喉咙牵扯着的疼。
原本在正殿时候,她还在尝试着想要发出正常说话的声音?
可发现,便是她用尽全力,甚至忍受住了常人无法忍受的苦楚之后。
连稚子发出的简单吱呀声,她都没有办法发出。
迟颂谙一直自诩为东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女人,可如今,这个最尊贵的女人,便连外边平头百姓都能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那些昏庸无能的太医,竟然还说她这是哑疾,让她好好调养,兴许还有能够重新开口说话的可能。
什么哑疾?这是在嘲讽她是个哑巴吗!
好好调养,可能!
这些词都在碾动着迟颂谙头脑之中的痛苦。
她是迟家人,金尊玉贵的太子妃,未来的国母!
她怎么可能是个哑巴呢!
便是这个就算了,可在她刚要吃药之时,却听见了墙角有宫女在说话。
“诶,你可知晓今日咱们院子来太医是为何啊?”
“自然是听说了,不是娘娘如今成了个哑巴,哦不对,是得了哑疾。所以才如此着急忙慌地寻太医来吗?”
“对,你说,咱们太子殿下会想要一个身患哑疾的太子妃吗?那自然是不会的!我先前还在书中看过,有个‘人彘’一类的东西呢。”
“人彘?我也知晓,不就是扒了她的舌头不让她开口,再切了她鼻子,耳朵……放在缸里叫她活着吗?”
“你说,咱们娘娘先前如此对待林夫人,那林夫人日后,可会……”
迟颂谙在一旁听着,可她眼睛都要凸出来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身边金贵的摆件都被侍女给收走了,就怕这个如今喜怒无常的太子妃娘娘,又会将御赐的东西随意摔碎。
如今的太子妃可不是过去的太子妃了。
东宫,不会让一个哑巴掌管大局的。
迟颂谙发泄无门,只能继续听她们说。
“诶,你说咱们要不寻个路子,去探探口风。能不能去宝华居伺候?如今的宝华居可是东宫之中的第一位了,若是能去那里伺候,谁还稀罕在正院啊,不过是有了个正院的名号,实则……”
迟颂谙忍不住了,想推开窗来去看。
究竟是哪两个贱蹄子敢如此吃里扒外,待她抓到,定要扒了她们一层皮。
可迟颂谙退了许久,却发现门窗竟然从外边被锁死了。
迟颂谙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废为庶人,先前风光无限的姑母迟贵妃。
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惶恐。
不行,她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
迟家的女人,作为皇后却郁郁而终的只有迟柔一个人。
作为贵妃却被囚于皇宫之中的,也只会是她姑母一人!
而她迟颂谙,绝对不会步她们的后尘。
迟颂谙咬着牙,走到床榻边。她猛得拉了一下挂在床幔上的铃。
清脆的声音响起,可下一刻,却因为她过于重的力度,将铃就这么硬生生地给扯下来了。
竹喜进来时候,便是看着自己主子愣神低下头来看着手中那铃铛的场景。
竹喜先是没有说话,将笔墨摆在一旁的桌案上,再走上前去轻声同迟颂谙开口。
“主子,您唤奴婢来,有何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扶着迟颂谙,走到了书桌旁。
迟颂谙回过神来时候,便已经看见了摆放整齐的笔墨纸砚。
她强忍着内心的暴虐,不叫自己出手将这些东西全部扫下去。
毕竟如今她已经开不了口了,便是再怎么挣扎,也开不了口。
不能说话,那写字,便成了她唯一能够和外人交谈的工具。
迟颂谙忍着怒火,将手里的铃铛放在一旁。
她执笔写下。
“宝华居。”
竹喜凑上前去一看,心惊胆战。
她小心翼翼开口。
“娘娘,您想去宝华居做何啊?如今小皇孙疫症尚且还未康复,您这时候去,担心自己身子啊。”
竹喜没有说另一层顾虑。
自己家主子干的事虽然已经处理干净了,但如今,她平白无故失了声,定是人为的。
而这东宫之中,唯一有这般的胆量和角色,敢毒害太子妃娘娘的,唯有一人。
那便是东宫真正的主子。
太子殿下。
而宝华居之中,尚且住着先前被她家娘娘害得尚且痊愈的小皇孙。
若是太子殿下先前有交代过,宝华居定不会这般轻易地放她们进去。
只是如今的迟颂谙已经听不下任何人的意见了。
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竹喜,如今的声音都叫她烦闷。
她面色铁青,没有再解释什么。
竹喜见状,便已经知晓了。
迟颂谙已经决定好了她现在便要去宝华居,无论竹喜她再说些什么,娘娘都不会听她的意见。
竹喜抿了抿唇,既然拗不过娘娘,那叫她去碰一次壁也好。
竹喜小心翼翼地伺候迟颂谙换了衣裳,与她一同站在了宝华居的门口。
她从来没有和太子妃一道来过宝华居,毕竟这是妾室的居所,堂堂的太子妃娘娘平日之中又如何会屈尊降贵地来呢。
可今日,便是竹喜才惊觉。
宝华居,怕是太子殿下花了心思,替林夫人准备的居所。
迟颂谙牙齿都在发颤,她恨,恨林今絮受了太子殿下这般多的宠爱。
更恨自己没有一招致命,将林今絮早在当初下江南的船上给杀了。
迟颂谙对着身侧的竹喜抬了抬下巴。
竹喜也回过神来,对着门口的宫女道。
“太子妃来了,想见林夫人,劳烦通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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