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今絮在里头刚哄着赳赳睡下了,神色懒懒,便听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妃来了。

    林今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松萝。

    松萝小声道:“先前太子殿下说了,若是您不愿意见她,叫奴婢去辞了罢了。”

    如今的太子妃刚确诊为哑疾,便不停歇往宝华居来赶。

    谁都不知晓她心中藏着什么坏主意呢。

    林今絮却是在想迟颂谙这哑疾的事。

    太医署能来东宫给太子妃看病,一定是太子殿下手里的太医。

    便是病症,若是她猜测没错,也是裴知宴捏造上去的。

    但林今絮丝毫不心疼迟颂谙,这不过是她的报应罢了。

    只是如今迟颂谙就在外边站着。

    就算殿下先前已经下了命令,但迟颂谙毕竟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东宫夫人,自然是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林今絮垂下头来,看了一眼原本肉嘟嘟,如今却消瘦了许多的赳赳,垂眸掩盖住了眼底的厌烦。

    她许久才开口道:“既然太子妃来了,那便将人请来正殿,好生伺候着,莫要怠慢了。”

    松萝颔首:“是。”

    等林今絮换了身衣裳,重新挽起发髻出来时候。

    迟颂谙已经坐在正殿之中等了好一会儿。

    见林今絮出来,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愉,心中认为林今絮这是刻意叫她多等。

    只是林今絮没有察觉到迟颂谙这隐蔽的想法。

    她走上前来微微一福,却并没有立马起身。

    只是等过了几息,迟颂谙没来扶她,才径直起身。

    迟颂谙如今说不出话来,她便默认迟颂谙已经免了她的礼。

    否则,平白无故朝着她一直行礼,还是在自己的宝华居。

    便是殿下之后回来,听见这件事恐怕也是会笑话她的。

    林今絮没有看迟颂谙的眼色,却在一旁落了座。

    宝华居的桌椅、摆件,一开始虽是殿下安排布置下来的,可随着林今絮在宝华居住的越来越久,她自己的风格也在慢慢对宝华居的摆设潜移默化的影响。

    迟颂谙只要将整个正殿扫一眼,便能发现,这宝华居的装潢,处处透露出林今絮和太子殿下的影子。

    透露出林今絮的影子,并不是什么多么新奇的事。

    可迟颂谙却记恨太子殿下对林今絮,对宝华居的用心。

    她眉梢高挑,脸上是一副记恨的模样。

    可便是她心中再如何记恨,如今都不能说。

    平白憋了一肚子的气。

    站在一旁伺候着迟颂谙的竹喜知晓迟颂谙有话想说。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和纸张放在了迟颂谙的身侧。

    做完之后,才看向林今絮,面露歉意道:“这些时日太子妃娘娘嗓子不爽利,所以以字代言,还请林夫人见谅。”

    林今絮颔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虽说太子妃娘娘身患哑疾的事人尽皆知。

    但便是竹喜今日这样说了,难道还会有人不长眼睛,非要反驳吗。

    林今絮笑道:“无碍。”

    只是既然是以字代言,那她也得看看太子妃究竟写了些什么。

    她挥了挥手,叫松萝上前去看。

    迟颂谙见林今絮并未自己上前来,面上显露出一丝的不满。

    只是林今絮如今因着赳赳,不愿意给迟颂谙面子。

    更何况这如今是在宝华居,便是林今絮不愿意来,迟颂谙也无法。

    她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快速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迟颂谙毕竟是迟家的嫡女,字自然是不会差的。

    松萝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便往林今絮身边走。

    低下身来,细细在林今絮耳边复述迟颂谙的话。

    林今絮面上的神情控制得极好,并没有显露出震惊来。

    只是她着实是没有想到。

    原本,林今絮以为迟颂谙来,是认为,她的哑疾出自于她之手,来兴师问罪的。

    但林今絮没有想到,迟颂谙竟然是来求和的。

    【稚子无辜,本宫知晓。父亲昏庸受别人的污蔑,亦不是你的错。如今,本宫愿与你和平相处。】

    林今絮听着迟颂谙这话的时候,着实是不理解。

    口口声声说着稚子无辜之人,却是屡次三番对付稚子之人。

    便是如今,莫名不知道听了谁的言语害怕了,竟然屈尊降贵,主动来宝华居求和。

    林今絮的神色淡淡的。

    迟颂谙对付的不止是她,更是她放在心尖上的孩子。

    林今絮站起身来,对着太子妃福了福。

    她面色算不上多么的尊敬,可好歹礼节到位了。

    “景岳和小郡主是太子殿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太子妃您的。只是,和平相处?”

    她一笑:“难道太子妃娘娘认为先前与妾身,并未和平相处吗?”

    林今絮说完话,迟颂谙便想反驳。

    只是她如今说不出话来,便是写字也没有这般的快。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今絮继续道。

    “景岳如今身边离不得人,妾身便先行告退了。娘娘您自便。”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没有等迟颂谙再说什么。

    径直往内殿走。

    迟颂谙狠狠拍了一下身侧的桌案,墨汁被洒在了地上。

    竹喜担忧地走了过去,却暗暗拦下了想追上去的迟颂谙。

    竹喜面上火辣辣的,太子妃如今来宝华居,在她看来,便是扬起自己的脸,凑过去给别人打。

    先前太子妃对林夫人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如今却同人说,和平相处。

    竹喜不知晓迟颂谙的担忧,但她知晓,如今的林今絮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东宫之中举步维艰,小心谨慎的林孺人了。

    她如今风光无二,有着太子殿下的独宠,膝下还有东宫之中唯一的小皇孙。

    便是如今与太子妃叫榜,也有了底气。

    只是这些话,竹喜没办法同正在气头上的太子妃说。

    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让自己说的话别触碰到太子妃的逆鳞。

    “娘娘,咱们早些回去吧,奴婢方才出来之前,还叫底下人炆了燕窝粥呢。”

    迟颂谙眼睛瞪得圆。

    只是她如今便是心中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她握紧了衣袖之下的拳头,面色僵硬往外走。

    她不会是那被做成人彘的蠢货,不会!

    -

    宝华居内,林今絮听着松萝来报,说是太子妃终于走了。

    便是林今絮,也同样跟着她松了一口气。

    林今絮想到方才迟颂谙那写的“和平相处”,几字。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就算她不知晓迟颂谙究竟是想来看看,她哑疾是不是她做的手脚。

    亦或是真的如她那宣纸上所写的一般,愿意与她和睦相处。

    但林今絮却并不想搭理她。

    她初入东宫之时,对迟颂谙是规矩之内的敬重。

    可在她慢慢入了裴知宴的眼后,迟颂谙对她的,便只有防范和数不清的构陷了。

    林今絮突然想到了那镯子之中的麝香。

    她面上闪过一丝的难看。

    只是还没有等林今絮多想些什么,外边伺候的宫女便脸色有些差,快步走了进来。

    “主子,出事了。”

    林今絮一愣,抬头看她:“怎么了?”

    “听说太子妃从咱们宝华居出来之后,一不留神跌进了潭子里。”

    林今絮吓了一跳,急忙站起身来:“人可有事?”

    侍女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晓了,只知道太子妃似乎昏迷不醒,脸上…”

    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脸上听说好大一个疤呢。”

    林今絮一愣,她着实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么一件事。

    毕竟迟颂谙是从她的宝华居出来的,若是当真有什么事,怕是许多人都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林今絮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如今正院里都有谁?”

    太子妃接二连三的出事,东宫之中的其他人理应去看望才是。

    如林今絮意料的一般,等侍女探查完回来之后,小声开口。

    “如今正院里,除了李侧妃还未到,其他人都在了。”

    林今絮叹了口气。

    看起来,这一趟她非去不可了。

    林今絮走到偏殿去,看了一眼尚且在睡梦之中的赳赳。

    她神色有些恍惚,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小脸,便把手缩了回来。

    她抬眸望向松萝:“既然正院出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我不去,倒也不好了。”

    方才见迟颂谙的时候已经更衣了,林今絮低头一看,觉得她如今的打扮正正好。

    颜色不多也不艳丽,不像是去看戏的。

    林今絮倒也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想,她交代好,让侍女一定要照看好赳赳,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找她,万万不要拖延。

    等交代好了之后,林今絮才出了门。

    只是她刚过了长廊,便撞见了一个人。

    林今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李姐姐?”

    李侧妃站在前边,似乎是等了许久的样子,便是扭过头来看向她的时候,都有些僵硬。

    李侧妃听着林今絮的话,走上前来:“妹妹这是也要去正殿?”

    林今絮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

    只是…

    她有些好奇问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寒香园和宝华居的距离可不远,这里并不是寒香园到正殿最近的路。

    李侧妃,是刻意来见她的。

    这个想法叫林今絮都一愣,只是她不好明说。

    李侧妃自然是猜想到了她在思考什么。

    她一笑,倒是没有掩饰:“我是来寻你的。”

    林今絮怔愣在原地。

    寻她?

    李侧妃颔首:“如今太子妃的脸,怕是给毁了。人应当没有多大的事。”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她是从你屋子里出来的,我怕她将这事,栽在你的头上。”

    林今絮先是一愣,迟颂谙的脸竟然就这么轻易的给毁了?那,那这是摔得多么严重呐。

    只是李侧妃下一句话,便叫林今絮也陷入了沉思。

    她往正院赶之前,也想到了这一件事。

    只是,且不说她摔得那个小潭,距离宝华居早就有一段距离。

    更何况,她先前压根不知晓太子妃会来寻她。

    她哪里来的时间,部署这一件事。

    林今絮咬了下唇,抬眸看向李侧妃。

    她对上李侧妃的眼睛。她的眼神如古井一般的平静,只是相较于林今絮先前对她的了解来说,李侧妃虽和先前没什么两样。

    可身上散发的柔和感,却是荡然无存。

    林今絮也是一个做母亲的人,自然是理解,如今小郡主也尚在病中,李侧妃如今怕是心中也焦灼的很。

    她不想与李侧妃再说太子妃的事,只道。

    “既然姐姐在这儿等我,那咱们便一道过去吧。”

    林今絮扯了扯嘴角的笑:“只是不知晓这究竟要多久,我心中还挂念着的赳赳,只想着赶紧回去,守在他的身边。”

    林今絮这一句话也叫李侧妃颇为赞同。

    只是,李侧妃看了一眼林今絮。

    她垂下长睫来,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迟颂谙的这一回,是她算计的。

    从迟颂谙听见有人嚼舌根,再联想到自己和林今絮的身上,最后忙不迭地来找林今絮来求和。

    虽然不知道宝华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短短这么些时间,料想也谈不了什么。

    怕是直接不欢而散了。

    她没有想将林今絮给牵扯进来,只是,和迟颂谙在东宫之中这么多年。

    正如迟颂谙了解她,知晓她在慌不择路之时,会去找林今絮求助一般。

    她也能捏住迟颂谙的软肋,叫她栽上这一回。

    迟颂谙千不该万不该,便是不该在想算计林今絮和小皇孙之时,借她的容姐儿做跳板。

    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太子妃的位置是无上殊荣,只是,这些都是太子给的。

    如今,迟颂谙早就已经失去了太子的信任,这个位置岌岌可危。

    大启,不会容许,堂堂的太子殿下,有一个哑疾在身,还毁了容貌的太子妃摆在台面上的。

    而贬妻为妾,遭人诟病的会是太子殿下。

    李侧妃看着林今絮,眸色之中闪动着波涛汹涌。

    所以,迟颂谙是必死无疑,还要死的体面且悄无声息。

    之后,东宫之中的女主人的位置必然会被空出来。

    若是先前的李侧妃,是不愿意争的。

    只是如今…

    李侧妃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抽离出来,朝着林今絮一笑。

    “咱们走了,时间也不早了。”

    如果她的对手是林今絮,她也想为了容姐儿,争上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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