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陆朝宁查看了几个弟子的情况:“明日在村里休整一日。脱离冥心魂魄不稳……”

    她夜里不曾休息,将灵力渡过去,包裹弟子神魂。

    深夜。

    宁静的小山村里突然传来女童的啼哭声。

    但很快,仿佛被人捂住嘴,声音很快沉寂下去。

    陆朝宁皱着眉头站在门口,追风化作毛茸茸的大狗模样蹲在她脚下。谢玉舟抬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几人悄悄往隔壁走去。

    “烛墨,你在家中看好善善他们。”

    他们似乎在祠堂议事。

    祠堂内众人压着声音吵架,村长抽着旱烟沉默着坐在上首。

    “到底谁出的馊主意,让赔钱货免费入学?她若去上学,谁来做饭洗衣喂猪做家务?”

    “宗宝才是咱家的根,凭什么让赔钱货去?”

    “我不同意。”

    “对,村长,我们不同意!”

    “听说书院内不止有大儒免费教书,还有修士教术法,但凡学得一点,将来就是改天换命的日子。这种好事,轮得到赔钱货?她们凭什么?将来嫁出去,就是外人,我可不同意。”众人皆是沉着脸拒绝。

    大儒教书,听说外面的读书人为了抢个位置,抢到了上千两。

    而修行呢?

    他们不敢想。

    当初修行术法流传出来时,几乎全民修行。但真正能够冲破桎梏,踏入修行一途的,却寥寥无几。

    但凡有一两个,都被官府接走,一步登天。

    这种事,他们不敢想。

    若真能出一个,那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全村都跟着沾光,恐怕在小县城内能横着走。

    “可此事是京城来的旨意,若查出来,便是欺瞒圣上的重罪。”村长隐隐迟疑。

    “外边读书人打破头都想进去读书,难道真要将这机会送给死丫头?”

    “我倒是有个法子。”

    “招的是女童,几岁孩童性别难分。只要将咱们家宗宝,天泽扮做女娃不就成了。”

    “这可是女学,难道还能脱了裤子检查不成?”

    “而且带女孩子去书院,是村长作保。只要咱们全村闭上嘴,孩子们不露馅就成。再说,男娃子精贵的很,难道还真能为了赔钱货伤咱们儿子?”男人一脸理所应当。

    “我要入学,我要入学……你们放开我,我要入学……”招娣原本趴在墙角偷听,可瞧见众人要顶替女子名额,当场大哭。

    却被人死死捂住嘴,深怕惊醒隔壁借宿的贵人。

    几乎全村都聚集在祠堂,此刻王老太太狠狠刮了她一眼:“克死你爹,还想上学,呸。”

    “村长,我家没儿娃子,便将招娣的名额卖给村里男娃如何?”

    身后年轻妇人咬了咬牙:“娘,招娣是相公唯一的血脉,不如让招娣上学,招娣啪……”

    老太太转身狠狠扇她一巴掌,扇的年轻妇人一个踉跄。

    生了孩子连月子都没坐一天,她这体质本就虚弱。

    “滚!”

    “转身看向村长,我只有一个要求,钱得给我!”

    村长沉吟片刻,便点了头。

    年轻妇人当即泪流满面:“你们这是忤逆圣意,你们凭什么剥夺女孩子的机会?圣上都不介意女子,你们凭什么?”

    “我定要给招娣讨个公道。”

    她当即迈步便往门外走去。

    可村长一个眼神,便有年轻力壮的的男人堵住祠堂大门。

    “将她关起来,莫要坏了孩子们入学。”

    说完,便将妇人俩关押起来。

    夜里,全村未睡。

    全都忙着将各家天赐打扮成女孩模样。

    第二日,天不见亮,村长便赶着牛车带孩子们进城。

    牛车上,坐着几个昂首挺胸的小姑娘。小姑娘们高高在上的看着四周,神色颇有几分倨傲。

    招娣背着巨大的背篓,背篓后满满当当的野草将她脊背压弯。

    “招娣,你就在家养猪吧。你就配养一辈子猪……你的福气,我替你去享。”

    “赔钱货也想学术法,也想跟着大儒读书,做什么美梦呢。”

    “村里的贱丫头,都是要卖钱的。”

    “等我学本事回来,就让招娣给我当马骑,哈哈哈……”

    几个‘女童’得意的挑眉。

    刚说完,瞧见祠堂隔壁传来响动。

    村长横了牛车上的‘女童’一眼,几人顿时乖乖巧巧端坐在马车上。招娣胸口不断起伏,眼泪汪汪的却不敢落下来。

    “招娣,听说今儿女学报名,你怎么不去?”谢玉舟问道。

    招娣想要开口,村长立即接话:“家中总要留人做事,招娣家中去了个姐姐。这是她奶奶送来的人……”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小女孩’。

    ‘小女孩’笑了笑没说话,深怕听出声音上的差别。

    “贵人们好好歇息,若启程时直接离开便是,老朽先带孩子去报名。”说完,便赶着牛车离开。

    马车上的天赐们,皆是踩着村中女孩鲜血走出的村庄。

    大抵怕招娣乱说,村民喊道:“招娣还不快回家,你祖母在叫你。”

    招娣却是看着朝宁,看着她漂亮的裙子,干干净净的粉色小鞋子。

    村民有几分着急,狠狠瞪了她一眼:“招娣,还不快回去!”

    招娣小心翼翼问道:“我可以碰一碰你的小裙子吗?”

    说完脸色一红,羞愧的低头:“对对不起……”

    朝宁却拉着她满是薄茧的小手:“当然可以。你若是喜欢,我便送你一身如何?”

    招娣又是羞愧又是向往,轻轻摸了摸她的裙子很快便收回手:“我手上粗,会刮花你的裙子。我……我不要,我不配。”说完,便急匆匆转身离开。

    村民见她没说什么,才偷偷松口气。

    陆朝宁神色晦暗:“准备几身合适的小裙子。”不配?很快,你就配了。

    村民翘首以盼,白日里无心做事,在村口徘徊。

    他们都明白,女学,将是贫苦人家的改命之路。

    直到傍晚,村口才传来牛车吱呀吱呀的声音。

    以及伴随着沙哑的哭声。

    “他们回来了。”谢玉舟刚进门,陆朝宁便收回渡灵力的手。

    刚说完,村里便传来悲痛欲绝的哭声。

    “天杀的,我的乖孙孙啊!!!”妇人一见牛车上的景象,一声凄厉的哭声,便浑身发软坐在地上拍着腿嚎啕大哭。

    “我的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宗宝!!”

    “天泽……”

    牛车下,滴答滴答的血迹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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