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山村,哭声震天。

    陆朝宁几人过去时,便瞧见妇人们皆是坐在地上捶地痛哭。

    村里男人手上旱烟都握不住,跌跌撞撞冲到牛车前,撕心裂肺的哭喊。

    牛车上,穿着女装的几个男娃,眼神呆滞,身下全是血迹。

    有人大着胆子掀开裙摆,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我老陈家就得这么一个带把的啊!村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是去入学吗?”老太太们拍着腿直哭,天都塌了。

    “来人啊,救命啊。阿弥陀佛保佑,菩萨保佑啊。这可是我家溺毙六个赔钱货才生的儿子,到底谁那么丧心病狂,连孩子都不放过!”嘴里满口阿弥陀佛,溺毙六个女儿,仿佛不算命似的。

    “奶奶,奶奶……呜呜呜,我好疼啊,孙儿好疼。快救救我……”车上的男娃攥着祖母的手,哭的厉害,身下又开始出血。

    “还不快去请村医。”当即便有村民仓皇去请大夫。

    众人将村长围着,拉拉扯扯推搡起来:“村长,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这都是家里的金疙瘩,好好的带出去,回来怎么就……”说着说着就哭了。

    村长一张脸都是苍白的,抬头见陆朝宁等人正看好戏,也顾不得家丑不外扬了。

    “快闭嘴吧,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快点走,走的越远越好。”村长当即沉声怒吼。

    “村长,您这话什么意思?害了咱们的宝贝疙瘩,还要咱们离开村子?”顿时就有人不满,质问道。

    村子见他们满脸怒容,抬起手又重重叹息。

    “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啊!”

    村长脸上满是惧怕,当时官差送消息到各个村落时。就曾说了一句话,女学只收女童。若有男子冒名顶替,必定会削根,再追究其责任。

    当时全村都没当一回事。

    男娃能继承家业,可比女娃值钱,十个女娃也抵不了一个男娃。

    儿子金贵着呢,谁能对儿子施酷刑呢?

    村长当时心头不安,但想起大儒和修行,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便大着胆子干了……

    谁知,入学时那位传说中能飞天遁地的仙长竟亲自挑选学生。

    第一眼,便被仙长看穿。

    村长只觉仙长那一眼,看的他透心凉,浑身都在发颤。

    仙长仁慈,第一句便是:“现在离开,本尊当你们没来过。”

    村长卑躬屈膝的就要带孩子离开,可那几个孩子,平日里在村中作威作福,当场道:“仙长,我是男娃,让我当你学生吧。”

    “女孩子能成什么事?都是赔钱货,贱丫头。”

    “就是,仙长。赔钱货还没一头猪值钱,将来还不是给咱们男人玩的。”顶替王招娣的王天赐得意洋洋说道。

    那满口我是男娃,我高贵,女娃命贱如牲畜,惊得仙长一愣一愣的。

    周遭百姓隐隐有人皱眉,也有人大声附和。

    甚至闹嚷着要拿女娃的名额给家中儿子。

    当时场面就开始不受控制。

    最让他惊骇的事,王天赐被家中惯坏,也兴许是女娃的性命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虽然还未长大,可从根上,就已经腐烂。

    仙长的瞬间呆愣,以及周围的起哄支持,他洋洋得意。

    “仙长,你看,大家都支持男娃顶替女娃。”

    “不如就同意吧。”

    “再说,女娃有什么好?聪慧伶俐能干勤快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还不是男人的玩物,不值钱的东西。我就不一样了,我是男娃。能光宗耀祖,传家接代。”

    周围顿时轰然。

    村长心头咯噔一声,完了,今日仙长必定要拿他们开刀,震慑百姓!否则,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仙长毫不犹豫的出手,县令沉着脸站在一旁:“来人啊,犯人家属一同治罪。立即前去执行!”

    村长紧赶慢赶抄小道跑回来,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众人听得此话,皆是面白如纸。

    “仙长糊涂啊……咱家天赐可怎么活,我王家的根要断了!”妇人哭的凄惨。

    说着,一脚踹在边缘缩紧身子的招娣身上。

    “死丫头,都是顶替你的名额才害我儿受罪,都是你!你死十次都不够!”

    牛车上,天赐一把鼻涕一把泪:“凭什么?凭什么我过不得好日子,要给赔钱货过?”

    “娘,把那赔钱货杀了扔婴儿沟。”

    “我过不上好日子,她也别想过!”

    妇人当即抓着招娣撕扯,烛墨飞身上前将女人踹开,身子重重的砸在墙上。

    陆朝宁对她招招手,招娣毫不迟疑便躲在她身后。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招娣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陆朝宁脸色极其难看。

    冲突即将爆发之际,村子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官府来人问罪了……”不知谁大喊一声,老弱妇孺便纷纷冲出门,往山上跑去。

    村里霎时乱做一团,哭的闹的逃跑的。

    这等地处偏僻的穷乡僻壤,许多时候村中规矩高于官府。甚至发生大事,不报官,只报村长,村子内部解决。

    这也导致村中女婴死亡无数。

    渐渐开始无视法纪,无视规则,村中形成一套自有的体系。

    这也是女学中最麻烦的一环。

    若官府不能接手,不重拳出击,施以重刑,恐怕永远无法扭转局面。依旧会有无数女婴无辜枉死。

    女学不能成为女子提升地位的助力,反倒会沦落成男人的踏板。

    顶替名额,一旦发现,必须严惩!

    杀鸡儆猴,他们村注定要重罚。

    一部分老弱病残往山上跑,村里年轻男人拿着锄头竟然试图对抗。

    但很快,便跪在官差脚下。

    “王天赐,王宗宝,李天泽……王显祖……犯人家属站出来!”官差骑着高头大马,念了一串名字。

    全村百姓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官差瞧见陆朝宁等人,浑身气度非凡,身后侍卫穿着铠甲,似乎……是京里来的?

    “几位是?”

    烛墨倨傲的高昂着头:“这位是陛下亲封的昭阳公主。”

    “这位是靖西王世子。”

    “途径此处,借宿村中。”

    此话一出,村民们皆是惊骇的对视一眼。

    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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