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连滚带爬的下马,天下谁不知昭阳公主大名!

    这等偏僻小山村,公主竟然在此!

    官差当即下马过来请安:“拜见昭阳公主,世子爷……”

    又见烛墨满身气派,不由卑微道:“这位爷是?”

    烛墨脸色一垮。

    “她跟班……”指了指陆朝宁,顿时扭过头。

    啊啊啊,我是龙族小太子!!

    为什么非要问?我不要脸的吗?!!

    官差一脸莫名,一个跟班甩脸色做什么?问问还得罪他了?

    官差当即道:“不知公主世子大驾,有失远迎。属下这就请县太爷前来……”

    话音未落,陆朝宁轻轻摆了摆手。

    “不必打扰城中百姓,途径此处,并不会多做逗留。你们办事便是,不必理我。”陆朝宁寒着一张脸,追风搬了个凉椅,她便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

    官差想了想,传闻女学是公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女子争夺的权益。

    他倒不必徇私,只依法办事即可。

    很快,官差便将冒充名额的家属拖出来。方才一副无视法纪的村民,此刻如丧考妣:“公主,求公主救命啊。”

    官差直接堵上他们的嘴:“依法令,冒充者,削根。一应从犯杖责三十。”

    “当众行刑。”

    “年迈者,由子承罪。”这一算下来,挨打的全是老太太心尖尖命根子。

    全场哗然,众人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可官差毫不留情,当即让人押着,两个官差一组,当众行刑。

    “啪啪……啪啪……”沉重的木棍狠狠打在身上,男人惨叫声在耳边回荡。

    一声接一声,到后面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打的皮开肉绽,血糊糊的让人不敢直视。

    家中老人拍着大腿哭嚎,偏生却无计可施。

    就连参与贩卖名额的王家老太太都被抓了出来。可她已经年迈,无儿无女,三十杖责,恐怕三仗都受不住。

    王老太太当场哭着道:“我儿子刚死,由我儿媳妇顶罪,我儿媳妇受三十杖责。”

    招娣身形微动,但她瑟缩着浑身发抖。

    陆朝宁轻拍她手:“想做什么就去做,母亲体弱,家中无人鼎立门户……总要有人站出来。”

    招娣轻声问道:“我可以吗?”她眼中仿佛有光在闪烁。

    陆朝宁莞尔:“当然可以。”

    场中充斥着浓浓的血气,和悲戚的哭声。招娣捏着拳头,努力不露出发抖的小手,凝声道:“官爷,我是她的孙女。也是被顶替名额的孙女。”

    “我父亲亲手杀死几个女儿,他死的罪有应得。”

    “我母亲本不是村中人,她是被拐来村里,被卖过来的!”她母亲最初曾逃过好几次,可都被抓回来,每次都会换来一顿毒打。

    后来,生下几个女儿,更是成了牵绊。

    “求官爷明察秋毫,我母亲生育五妹后尚不曾坐月子,三十杖责会要她的命。招娣愿替母受罚……”招娣跪在地上静静的落泪,一声声指控听得人触目惊心。

    “小贱皮子,和你娘一样贱!那可是你亲爹,什么罪有应得!!”老太太破口大骂,可没说两句,就被官差堵住嘴。

    “生命是他给的,他处置怎么了?赔钱货挡孙子的道,只有处置了才不敢再投胎来我家。只可惜,我儿子无子送终就走了啊……”老太太哭着怒骂。

    “就是你招娣的命,你爹拿了也应该。他给的,他拿走,有什么错?”

    “他只是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官差越听越怒:“你这毒妇,都说虎毒不食子,竟有你们这般无视律法之人!”

    “你儿子若是未死,必定逃不了菜市口砍头。”

    官差眼神落在瘦骨嶙峋的招娣身上,眼神中露出一丝恻隐之心。

    “儿媳既是拐卖而来,你儿子又已死,如今便不能算你家中人。杖责,便由你自己受。”

    他看向招娣和妇人:“明日你去府衙重新立户,如今你已不是王家妇。”

    妇人猛地跪倒在地,哭的泣不成声。

    “你若要寻家人,明日便一同登记在册。我们尽力去寻,但能不能寻到,此事不做保证。”毕竟人海茫茫,谁也不能保证能否找到。

    妇人哭的说不出话,似乎要将多年的委屈哭出声。

    招娣倒是镇定的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多谢大人。”

    官差摆摆手,但也听得开心:“我哪里是什么大人,不过是为朝廷办事。”

    “大人一心为民,定会高升的。”招娣没上过学,只偶尔在私塾外偷偷听过几句,此刻小心翼翼的说着好话。

    烛墨一脸惊讶:“吓我一跳,我以为她真要为那老虔婆担罪责呢。”

    阿梧偷偷翻了个白眼,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看着招娣颇有几分欣赏。

    如今孝道为天,小姑娘若贸然上去指责老太太,恐怕会引得官差不喜。

    但她以退为进,反倒让官差生出恻隐之心。

    将来,少不得照拂她们母子。

    “行刑。”官差可不会心软,当即命人行刑。

    三十杖责,足以要她老命。

    沉重的木棍声,在村子里响了整夜。全村面无人色,惊骇万分,哭嚎声一片。

    “此村后山山顶,有条沟渠,名唤婴儿沟。”陆朝宁淡淡道,听得此话,村民浑身发软,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既然出生,便是一条性命。自然要以北昭法规处置……”

    官差恭恭敬敬应下:“来几个人,随我一同去后山收殓尸骨。明日便呈给县太爷,必定给无辜枉死的生灵讨回公道。”

    带着五六个官差上山,丝毫没发现村里人苍白的脸色。

    没一会儿,官差面色惊骇的跌跌撞撞的下山。

    眼神中有几分慌乱,随即跪在地上道:“昭阳公主,可否请您代为监管此处。属下,要回城请县太爷!”他原以为的婴儿沟,只是几具婴孩尸骨。

    可真正看到那一幕,他浑身血液凝固,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沟渠中,无数白骨堆积,惨白森冷的骨头上布满野兽的齿痕。

    恐怕刚出生,便被遗弃山中。

    有的被野兽活活撕咬而死。

    有的被生生挖断骨头,躺在沟渠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令他浑身发寒。

    陆朝宁点头应下,官差当即策马狂奔回城。

    招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我做了个梦。梦中盼娣姐姐说,她遇到了贵人,赐名叫玉珍。”

    “公主,招娣也想请您赐个名字。”

    她一直在等,在等姐姐说的救赎。

    她终于,等来属于自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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