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信任他,怀疑他。

    那天的问话,我自认我不是因为怀疑太子殿下而问出的。

    我只是真的想知道,陆凝也当初知不知道沈家会出事。

    他气了这么久,我以为是我那天真的说错了话。

    不管如何,自从回京之后,唯一不打算用权势威逼,在我身上没有算计,三番两次舍命救我的人是陆凝也。

    我想我可能真的说错了话。

    但是偏偏是这个时候,管家说陆凝也当初过问过我。

    我抑制不住地困顿:“您是说,王妃出事之后,殿下派人来问过?

    自从跟萧牧野成婚后,我的生活就绕着王府和他忙活。

    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关注别的,因此一年也进不了两次宫。

    何况已经是成安王妃,即便进宫,也只是在皇后宫里坐一坐,问候她一番就走。

    碰上陆凝也的时候很少,大约将近两年的时间,我都未曾同陆凝也说上一句话。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派人来王府跟问我,这本身就带着悖伦。

    “本来都已经是旧事了,老奴也不该提起,但今日见着谢大人,颇为感慨。”

    “也就是王爷与侧王妃成亲的前三日,太子派人送了东西来,问了王妃的身子。”

    我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直跳。

    听管家说下去:“但谢大人有所不知,因着侧王妃进门的事,王妃和王爷本就多有不快,且王妃那时去了静安寺,说好在王爷的成婚礼前赶回来,太子与王妃之间是有着少年情谊的,老奴不愿王爷王妃再添不愉快,便没将这事告知王爷,更没想到,王妃再也没有回过府。”

    成婚礼前三日。

    我便是在那时候出事的。

    陆凝也为什么偏偏那时候派人来找我?

    他知道了什么吗。

    我将喉咙口的苦涩轻轻咽下去,尽量用如常的语气道:“那时谁也不知命运弄人,您又如何会知道王妃出事。”

    “老奴对王妃有愧,”祁叔苍老的眼角被逼红:“倘若知道结果如此,便该说出来,王爷若是早知道,也不会因为王妃出事,自苦这么久了。”

    “不尽然吧,”我忍不住带上嘲意:“说到底你家王妃事出一个月后才被找回,难不成不是因为你家王爷的不信任么?”

    否则又何必等到最后,只找回沈妙缇的一截白骨。

    祁叔无可反驳,喃喃道:“可是、可是王爷这一年来,当真过得极为痛苦。”

    这个我相信。

    因为辜负太多,所以活该难过。

    我无意聊萧牧野,更让我思绪不宁的是陆凝也。

    可放眼宾客,我没有见着他的身影。

    倒是孟冬宁主动朝我走过来。

    她身边跟着奶娘,身段瘦了许多,依旧耀武扬威:“你果真是好本事,官位都混上了。”

    我当然不会将这当成是夸奖。

    目光投向襁褓里睡熟的女婴,她的眉间被点上一颗惹眼的花钿,小脸胖嘟嘟。

    既不像萧牧野,也不像孟冬宁。

    我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逗弄了一下。

    笑道:“哪有侧王妃有本事,大姑娘已经满月了,是不是该筹谋着生第二个了?”

    只是个女孩,孟冬宁不可能会满意止步。

    像是被我戳中了心事,孟冬宁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我手上:“你还敢嘲讽我?!”

    她没收着力道,我的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

    但我没恼:“不是么,不生个小世子,侧王妃怎么能在王府呆的安心。”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孟冬宁挺了挺胸:“即便是女儿,也不是谁都可以生出来,你不会真的以为当了官,往后在京都就能四平八稳了吧?”

    “冬宁。”

    淡淡的含着警告的声音传来。

    回身一看,是萧牧野。

    他不知道在回廊拐角站了多久,但方才的话应当是听见了的。

    孟冬宁脸上露出一瞬间的不甘心,随即她借着她被我挡住的视角,在女婴的屁股上拍打了一下。

    声音闷在襁褓里,女婴被惊吓醒,哇哇地哭。

    孟冬宁从奶娘手里接过来,哄了两句,幽怨地往萧牧野看去:“都怪王爷,好端端地冲妾身大声,将咱们的晚儿吓着了。”

    怀里的娃娃哭的脸都皱起来。

    被孟冬宁塞去萧牧野怀里。

    萧牧野看起来竟然同没抱过孩子一般,他浑身僵硬,还躲了一下。

    见孟冬宁作势放手,才勉强接过来。

    但显然他的抱资并不能令女娃舒服,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我紧盯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

    原来孩子是这样的,鲜活,弱小,只是小小的一团,需要倾注所有心血呵护。

    但萧牧野根本没有想要哄的意思,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在看了我的脸一眼后,直接叫唤:“奶娘!带下去喂奶。”

    接着便将孩子塞进了奶娘怀里。

    对孩子避之不及的表情,活像遇见阎罗讨债,在他身上看不见一丝父亲的柔情。

    我茫然怀疑,只是因为是个女孩儿吗?

    他之前对孟冬宁的肚子可是呵护的很。

    奶娘匆匆去了,一刻也不敢多留。

    孟冬宁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像是被人在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努力强求营造的一家三口温馨的场面被萧牧野打破,她显然连假装都维持不下去。

    “王爷,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的孩子吗??”

    “别闹了。”萧牧野竟然一点面子都没给她:“以为本王真的没看见你打她那一下吗?”

    我觉得稀罕。

    不怪孟冬宁生产那天哭的惨,但凡外人见过萧牧野对孟冬宁这生产前后的态度差距,都会以为他真的不满孟冬宁生的是个女儿。

    孟冬宁怔愣了一下,立刻哭起来。

    她向来不缺眼泪,这次哭的惨,还上手去拽萧牧野的袖子。

    方才在我面前装的耀武扬威和尊贵全都不要了,讨伐道:“还不是因为你一次也没有抱过她!那张婴儿床也不让睡,未出生前你不是要我补偿给沈妙缇的吗,是不是你觉得晚晚长得跟沈妙缇不像,怎么可能像!沈妙缇和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话落,她被萧牧野重重推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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