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逃出监牢,已是后半夜,更鼓刚刚敲过五下,还没过宵禁时间。
按规矩,夜晚不能在外逗留,要是被巡逻军碰见又是一桩麻烦事。
一行人躲藏在街角,天色昏暗,道路寂静,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众位要是不嫌弃,不如先去我的茶馆休息吧。”
许多犯人跟他们一起逃出来了,大多数人都趁夜偷跑回家收拾东西,老者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似乎没地方去,便低声提议道。
胡硕之和冯岳山都看向云裳。
没有犹豫多久,云裳点了头。
距离行刑之日还剩一天,就算再急也得先安顿下来商议到底该怎么办。
老者的茶馆开在城东的平江街,握着观世之力,避开巡逻军对云裳来说无疑是易如反掌。
她领着一堆人,愣是没有引起任何骚动,顺利跑到城东。
只是一路上,众人奇怪的发现大大小小的商铺或是人家的门前,竟都挂了两盏白灯笼。
说是在办丧事又不像,但绝不会有人好端端的将白灯笼挂在自家门头这么晦气。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冯岳山好奇道。
胡硕之反应快:“怕是宫里有人死了。”
而且还是地位不低的人,不然不值当全城百姓都要跟着服丧。
茶馆有两层,底下是大堂,楼上是雅座,大堂的后面还有几间屋子,是老者生活起居之处。
地方不算太大,但他们五十多人好歹能落个脚。
老者拎着水壶去烧水,闻言嘿嘿一声,完全是幸灾乐祸:“不会是龙椅上的那位吧。”
胡硕之和冯岳山俱是眼皮一跳,却没责怪,笑着摇摇头。
云裳单独坐在一张茶几旁,缓缓闭上眼。
以为她在闭目养神,周围人纷纷安静下来。
然而不会有人知道,暗中,云裳的观世之力已经覆盖了整座皇城。
皇城之内,‘视野’所到之处,万事万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天还没亮,大半个皇宫都处于沉睡中,以乾清门为界的前朝,正值百官上朝的点,文武百官分列两边,上首,承玄帝脸色不好。
“据俪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所说,昨晚俪妃从淑妃娘娘宫里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别人,微臣认为,恐怕光审问延禧宫的宫人是问不出东西来的。”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人站在殿下说道。
承玄帝还没来得及说话,梁国公率先跳了出来,一脸铁青:“姓刘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丞相看也不看他,老神在在:“我只是实话实说,俪妃娘娘死的蹊跷,定是为人所害,任何有疑点的人都不能放过,长春宫作为俪妃最后一个去过的地方,淑妃娘娘不论和此事有关无关,都有分内之责!”
梁国公嘴都气歪了,尽管他也明白此事梁家推脱不了,谁让那俪妃好死不死的,偏偏是在去过长春宫之后突然暴毙,仵作检验过后,说是被毒死的,算算时间,他女儿淑妃正是头号嫌疑对象,可让他吃下这个亏他哪肯甘心:“你!”
他正想和姓刘的大骂三百回合。
“好了!”
承玄帝忍无可忍的低喝。
两人都闭了嘴,弯下腰。
承玄帝揉了揉太阳穴,一脸烦躁。
最开始因将慕治琛治罪的好心情被一扫而净。
倒不是有多伤心,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死了便死了,他贵为九五之尊,只要他想,全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是他的。
他只是觉得麻烦,晦气。
承玄帝坐在龙椅上,冷着脸,一一扫过底下的文武百官,这些人里,有不少人家中或旁支的女儿都在他的后宫中。
他清楚,俪妃身为宫里唯一一个皇子的生母,不光是淑妃,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嫌疑。
金銮殿短暂的安静一瞬,又有一人走出队列:“俪妃娘娘乃是皇长子的生母,此事万万不可草率了事,还请圣上下令,彻查长春宫!”
承玄帝目光阴沉:“将长春宫暂时封禁,先从淑妃身边的贴身之人查起。”
梁国公焦急不已,想要求情,汪启一声退朝,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退朝后,他跟去乾清宫求见,依旧被拦下。
梁国公不甘心,又去了太后的仁寿宫,他站在寝殿外来回踱步,不敢进去,恰巧里面走出一个宫女,他连忙叫住人:“太后如何了?”
那宫女见是他,摇摇头:“太后娘娘一直昏迷,太医说……恐怕撑不过来年春日了。”
梁国公脸色变了变,最后什么也没说,只道:“好生伺候太后。”
“是。”
从一些宫人的嘴里,云裳终于得知了关押慕治琛的地方。
离承天门不远处有一所监牢,这里关押的都是历代皇帝亲自下令惩处的罪人,名诏狱。
诏狱位置特殊,属于地下监牢,想要进入,得顺着一道往下的阶梯,而这一路,还要经过三道牢门,可以说壁垒森严。
‘视野’绕着诏狱找了好几圈,云裳才好不容易找到一扇只有小臂长的小窗。
靠着这扇窗,她得以控制着观世之力‘穿’进里面。
整座监牢不大,许是离地面太远,内里阴气森森,没有光亮,全靠灰黑色墙壁上的几根火把,勉强能看清里面环境。
云裳一间牢房一间牢房的找,她看见牢房里,有的犯人被按在凳子上用刑,有的躺在稻草上不知死活,她心下一抽一抽的疼,突然开始胆怯,不敢再找下去,她怕看到什么让她无法接受的画面。
却在这时,耳边听到星宝的提醒:‘阿裳,左边最后一间。’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只一眼,云裳红了眼眶。
监牢的最深处,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被绑住四肢拴在牢笼里,他浑身是血,脑袋低低的垂在胸前。
走道上,腰间插刀的狱卒来回巡逻,见此,嘀咕一句:“可别是死了。”
随即拎起牢门前的辣椒水就泼了上去。
铁链动了动,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抹满是血污的熟悉侧脸。
“夫人?夫人!”
茶馆里,胡硕之见靠在座椅扶手上的女人满脸是泪,担心的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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