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对上那双漆黑的冷眸,呼吸收紧,一时做不出反应。

    “你,你……?”

    高大禁卫目不转睛与她对视,假胡子掩不住冷峻锐利的五官,他看她呆愣的模样,轻一扯唇:“嫂嫂还真是忘性大,才多久未见,便认不得我了?”

    锦宁从惊怔中回过神。

    眼前人披着禁军所穿的甲胄,粘了假胡子,所以她刚才心急之下未认出来。

    此情此景,更没心思注意他以往甚少称呼、如今刻意加重的‘嫂嫂’二字。

    她眨了眨眼,心口陡然狠狠一跳,十分警惕地环顾了一圈周围,转过头推搡他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京城各处都是你的通缉令,快逃出京去吧!”

    他真是胆大不要命,这可是皇族的私庄,怎么敢来这里,若被新帝的人发现抓进牢去不就完了?!

    见她如此紧张。

    谢容阒黑冷冽的眸子微亮,一把抓住锦宁推搡他的手:“你在担心我。”

    锦宁眉头紧皱起。“顾伯母怎么样?一定要照顾好她。”

    “母亲一切都好,已送她去了安全的地方,我本也该一同离京,可……”谢容话音一顿,眸子却一瞬不瞬紧盯她,目光灼灼格外摄人。

    锦宁清楚见他眸中翻涌起的波澜暗潮,她咬了咬唇,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回来,撑着地身子往后退了退。

    她方迟钝的、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新帝将她从谢韫部署着层层守御的府邸中带来这里,或许不是谢韫出了事,而是引谢容前来。而谢容竟也真的没离京而去,还来了这里。

    见她忽而退却。

    谢容脸色一沉,瞬冷的眸子轻眯,下颌略绷紧,又很快平静下来道:“你既清楚如今情势,我便不作多说。京城没了我容身之处,在京中藏匿至今只为寻机来见你……你,可愿意跟我走?”

    锦宁听罢呼吸不由一凝,心底抑制不住泛起丝丝动容。

    他明知这是个什么地境,为什么还要冒险赶来。

    锦宁轻垂下眼睫,摇了摇头。“我有家有夫君,没道理跟你个外人走去哪,别做傻事了,你快走吧,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谢容神色愈沉,死死盯她不语。

    “方、锦、宁。”他忽而唤了她一声。

    连名带姓,字字犹咬牙切齿。

    似气似狠到要将她拆皮脱骨嚼碎了。

    锦宁浑身一颤,软弱地不敢与他对视,下一刻谢容不由分说抓着她细弱胳膊将她整个人拽起来,连拖带抱地毫不费力,就要这么把人掳走。

    锦宁试图挣扎,可根本抵抗不了他那强大的身躯和力道,又不能发出动静再引了人来,“……你别管我行吗,停下!”

    “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顾伯母,别……谢容!”

    这私庄极大,不知道哪一处就有禁军把守。

    谢容拖拽着锦宁却是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墙角,前有假山树影遮掩,夜色中不易为人发现。

    他将她抵在墙上,高大身躯投下来的暗沉阴影将她围裹,盯着她咬牙冷笑,“不知好歹的蠢东西,若不是有人求我,我还不会来找你。”

    锦宁困在他高大阴沉的身影下,还以为他要发疯吓得肩膀瑟瑟,闻言一愣:“是谁?”

    谢容却不予作答。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低下身凑近她脸边嗤道:“你当谢韫是真心待你?若你知道真相便知自己有多可笑。”

    “罢了,看你被他灌了迷魂汤似的无可救药,我便好心告诉你个恶心的秘密。”他一字一句清晰道,“谢韫,他与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

    锦宁猛地抬眼看他。

    什么……

    “他是谢啸抛弃的外室所生,他怨恨亲父,嫉恨我,珩州之战是他算计害我,我死后他便可以抢夺我的一切,我的父亲,母亲,还有……”说到这,夜色下谢容双眼发红,看着她的脸,声音忽而轻得仿佛低哑呢喃,“本该属于我的……妻子。”

    是,这样?

    锦宁脑子忽然一片空白。

    谢韫与她说过儿时的事,却没说那抛弃他生母的是谢啸。

    所以,是这样啊。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那,一开始的冲喜嫁人,就是他提前算计好的了?锦宁突然有点忍不住笑,她记得谢韫总说没她他或许就病死了,她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为他驱走病魔的福星来着,她真的觉得好笑,就是眼睛有点冒汗。

    “谢韫伪造通敌的罪名诬陷我,要置我于死地。”

    “谢韫暗地里杀了你的婢女,因为她偶然听到他与萧宗良合谋害我的真相。”

    “如此,”谢容抬起她的下颌,看到她脸上布满泪痕,愣了一愣,狠下心冷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要留在他身边,还是跟我走。”

    锦宁没有去质问谢容话里的真实度,她什么都没问。

    她还是摇了头。

    “你走吧,别管我。”

    锦宁轻轻地说。

    她会走,可不是跟谢容走。

    她不想拖累他,更不想再三个人纠缠在一起乱糟糟的关系,她会自己离开他们。

    谢容瞬间暴怒,双眼烧红,拳头攥得咯吱作响,是真的想什么都不顾直接把她打晕带走。

    “好,好得很,如此痴情,天上人间少有!我真的有些羡慕阿兄了呢!”他怒极反笑,心口却犹被淬了毒的刀子扎过,入心入骨的疼,“方锦宁,你日后后悔别来求我。”

    撂下这句,他转身便走。

    锦宁才如泄了气的皮球般,陡然脱了力,捂着脸,摔坐在地上。

    还没发泄地哭出声来,才离去的人竟是折了回来,猛地将她提起:“你不信我,不愿跟我走,那你可信她?”

    锦宁愣愣顺着他引的方向看去,泪眼朦胧的眼在夜里看不清晰。

    直待那人离近了,扑过来,哽咽地唤了声:“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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