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醒了!”

    锦宁睁开眼睛,入目已经是一片陌生之地。

    她躺在铺着柔软褥子的床板上,周身很轻的微微晃动感,很像置身在行船之上。

    湘玉一直守在床边。

    见她刚醒来还神色迷茫,遂出声解释道:

    “小姐,咱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现在离开京城很远了,这是在船上呢,坏人再也追不来也找不着咱们了。”

    坏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锦宁恍惚了几秒。

    她意识还停留在清醒时两方对峙的险境,如今望着周身陌生而安静的天地,依然有种不真实感。

    她真的离开了京城,逃离开了谢韫。

    脑海思绪渐渐清明,锦宁缓慢地点了点头,启唇:“谢容他们怎么样?”

    湘玉搭:“谢将军没事,我们都没事,他也在船上。”

    “对了,我这就去给将军说一声小姐醒来了!”

    锦宁愣了愣,刚想出声,小姑娘已经跑出了船舱,看着那欢蹦乱跳的身影,她不由轻轻弯了唇。

    这是真的,湘玉还活着。

    船舱幕帘很快又被撩开。

    锦宁抬眼看去,同来人对上目光。谢容略停顿,随即入了船舱内。

    他身上不再是甲胄,换回了常服。

    和谢韫的表面温润是两个极端。他着玄黑,冷硬的面容很少带笑,平淡的眼神中都透着威慑与杀气,是以令人心生畏惧。

    不过锦宁如今对他并无多少俱意。

    她铭心刻骨地感受到了个道理,人不可貌相,谢韫表面温柔内心扭曲阴暗,谢容看着冷傲内心倒……倒也不怎么正常。

    锦宁心绪急转了个弯。

    她一前一后分别上过两人的贼船,前者是主动上的,后者是连哄带骗上的,她实在有够了教训,深知他们都不是什么善类。

    或许,不愧是……同父异母的血脉兄弟?

    空气有好一阵的寂静,静的仿佛能听到江水泛着涟漪的声响。

    锦宁抿了抿唇,先说话,声音轻缓含笑:“谢谢你啊,因为我冒了这么大的险。”

    船舱不大不小,谢容一进来倒显得空间十分逼仄,还要低着些头。

    他沉静片刻,眸光状似审视地扫过一圈船舱,之后目光才又落回锦宁身上,他神色不惊,坐于椅上,最后只淡淡地“嗯”了声。

    继而又开了口。

    “外面起了风,船只晃动不稳,想你甚少走水路会不适应,我让明二靠岸,停在最近的城落下船休整,等明日风小些再启程。”谢容这番言语,声音虽是天生的薄冷,语气却已然称得上温和。

    “没事的,不用管我。”

    锦宁有点受宠若惊,她还以为他会说:‘呵。凭一句谢谢便想打发了我?’这种。

    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只管按你们的速度赶路就好,我身体没什么不适,不用下船,能受得了。”主要谢容如今可是个国家级的‘在逃犯人’,万一被陆地上的官兵看到就麻烦了,还是小心一点免得多生事端。

    这时湘玉进了船舱,手里端着吃的。

    有谢容在,两人到底是有些拘束。

    他也未再坐下去,起身,迈出去的步子却不易察觉地慢下,他背身朝后方轻一侧目,眸子晦暗难明,撩了幕帘低身出了船舱。

    “小姐,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

    湘玉拿来了糕点和面饼,焦黄的烤鱼,两根熟透散发着果香的芭蕉,有主食有肉有水果的,她却还觉得不满意,“赶远路只能准备这些不易坏的吃的,只能委屈小姐先吃这些了,等下了船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带你去吃好的……”

    她小碎嘴念叨着,同以前一样,锦宁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

    湘玉一僵,话也说不出来了,眨巴着眼,贴着那柔软的身子,脸渐渐升了红。

    怪不好意思的。

    “小姐……”

    锦宁松开她:“对不起,是我识人不清太没用,平白连累你受了这么多苦。”

    湘玉用力摇了摇头。

    “还有,别叫我什么小姐,叫姐姐。”

    小姑娘咬字有点结巴,“姐,姐姐。”

    锦宁眼里柔软极了。“嗯!”

    她顿了顿,问:“你说是左安救了你,他可是把你藏在澜溪县?”

    湘玉静了会才轻轻点头:“他也是个坏蛋,把我关了起来,不让我回去找你,揭露郎君的真面目!”

    “……左安也是为了保护你。”

    “什么保护,他怕死我可不怕!”小姑娘说着情绪却失落了下去,眼眶悄悄红了。

    二人皆知,他真的死了。

    锦宁忽地有些喘不过气,她隐约记起,她曾经和谢韫提过一次,在澜溪县见到过和湘玉相似的身影。

    依谢韫敏锐多疑的性子,很可能就是因为她随口的这句话,从而发现了左安的背叛。

    是她害了左安。

    湘玉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里面有点闷,我去外面甲板上透透气,姐姐记得把这些东西吃干净哦。”

    “好。”锦宁应声,看着她出船舱。

    江上的风吹拂起幕帘一角。

    锦宁怅怅地收回目光。

    她已经彻底摆脱了某人,这时候反倒有些身心俱疲。

    她只是个普通人,谢韫是她真真切切交付感情的男人,是她同床共枕三年的夫君,她以为他们会像平凡夫妻那样相守到老,甚至淡忘了穿越这个事。却又是自己看走眼,他温良恭俭都是假的,他是个冷血残忍的坏东西,她简直就是被他玩弄在掌心的蠢货,这么长时间都没察觉点异常。

    锦宁垂目扫到自己腕上戴着的云纹白玉镯。

    她一个现代来的吃软饭的吃喝穿戴都是花谢韫的钱,这玉镯自然也是谢韫花的钱。

    锦宁打心底要和谢韫决裂,这辈子都不要再与他见面,蛮力取下这玉镯便要从窗口扔到江里去。

    她抬起的手却又一顿。

    指尖在玉镯上轻轻摩挲,温润细腻的白玉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祥云纹路,不是不舍得,这玉有点贵,换个百八十两没问题。

    实在是事发匆忙,她整日被关在院子里哪有心思妆扮,全身除了这个玉镯也没戴其它首饰出来,就是头上的发钗还在逃亡途中掉了,更别说拿上藏在后花园的私房钱了。

    所以还是留着玉镯到陆地上换些钱用吧。

    毕竟往后她和湘玉还要过日子,不能没有钱。

    锦宁又想起了雪球,没了她,它孤身一只猫可怎么办?

    ……谢韫应该不会歹毒到对只猫下手泄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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