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本来还不晕船,可吃过东西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她不想因为自己拖慢行程,压着不适到甲板吹风,倒是真的好了许多。

    可谢容还是让明二就近靠了岸。

    所幸江边是一个偏僻的村落,里面住的也都是与世隔绝的淳朴村民,一行人下了船,以游玩之名借宿,村民未有怀疑,热情地招待五人。

    锦宁湘玉十一借住在一户人家中,谢容明二住在隔壁的村长家里。

    傍晚,十一不在屋内,锦宁问湘玉:“你最想去哪个地方看一看?”

    “我不知道,反正姐姐去哪我就跟去哪。”

    锦宁不禁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湘玉踌躇了下,还是问:“咱们不跟着谢将军一起吗?有将军的庇佑好像更安全些,不然再被郎君找到可怎么办?”

    锦宁沉默了一会,平静道:

    “天大地大,人最渺小不过,就像海中的一粒沙,咱们以后和京城隔着千山万水,我和他不可能再有见到的那一天。”

    这时代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人群分布散乱,太多官卒管不到的避世的偏僻之地可容她的身,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只要不是老天爷故意捉弄折磨,她不担心会被谢韫找到,也不想依靠谢容。

    显然,吃男人的软饭,也要躺着被男人吃。

    很想躺平,但又不想再被男人困着管束着,那就只能努力变得自立自强点吧,总归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要和湘玉好好活下去。

    “相公,相公你去哪啊,等等人家~”

    外面突然传来声响,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来到门口,迎面撞上了谢容和明二。

    两人身后还追来一个陌生姑娘。

    这姑娘脸盘圆润,身形也很圆润,一看就是个爱吃的,胸前垂着两条大辫子,带着可爱的憨态。

    谢容模样生得冷厉,此刻黑沉着脸,身上俱是令人胆颤的杀伐之气。

    然而这姑娘竟丝毫不惧,还敢去抓他的手:“相公,不如我们今晚就洞房花烛,我等这一天可是等好久了!”

    谢容不耐地敛眉,避开这人的触碰。

    锦宁还不清楚状况,但这一幕莫名的好笑。

    她看向谢容和死死抿唇憋笑的明二:“这位是?”

    那姑娘似乎这才看到锦宁,很是犀利的眼神在她雪白俏丽的脸蛋上扫过,一脸警惕。

    她大声吼:“我叫丫儿,你是谁!”

    “我……”

    “她是我夫人。”谢容忽然开口。

    丫儿无法接受地瞪大了眼。

    “不是,我不信!你们若是夫妻为什么会男女分开住!”

    锦宁也愣了住,谢容却直接牵过了她的手,“我们夫妻之间也不需要一个外人信与不信。”他转头看着锦宁,放低嗓音道,“我已经知错,不该这么霸道,总是过分控制你的身心自由,我日后绝不会再这样,求夫人别再生我的气与我分开住。”

    “…………”

    ?

    丫儿在死死盯着两人。

    谢容微微施力,暗自捏了下她手心软肉。

    锦宁对上他黑沉的眸子,轻一吸气,略歪身靠在青年肩上:“好吧,原谅你最后一回。”

    谢容脸色由阴转晴,唇角轻牵了下。

    虽还是那副冷脸,周围人却能明显察觉那可怕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

    丫儿的表情顿时崩溃。

    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她伤心地跳起来跺脚,仰天哭嚎:“为什么!老天爷啊!”

    “为什么这么帅的男人就不能是我的相公!这不公平,我要男人,我要帅相公!我要洞房!我还要生娃娃!”

    “…………”

    这户的村民赵婶听到鬼哭狼嚎声从灶屋里出来,见这情景颇为头疼中又带着些习以为常的无奈。

    赵婶一边安慰丫儿,一边和锦宁他们解释:“这娃是村长家的闺女,小时候烧坏了脑袋,见别的同龄姑娘都成了亲她也整天闹着也要当新娘子,偏还嫌村里提亲的小伙子都丑,就要俊的!”

    “穷村僻壤的哪给她找多俊的去……”赵婶看了看谢容,神情尴尬。

    这大馋丫头。

    脑子坏了眼睛倒是精得很。

    可真敢想啊。

    锦宁明白了,这丫儿是个顶级颜控。

    她觉得丫儿怪可爱的,看她撒泼求男人的样子,却突然由衷悲楚起来。

    一时忍不住出声劝她:“丫儿姑娘,男人……就像蛇,皮囊越是鲜艳好看,就越是狠毒会骗人,可怕得很,吃的你骨头都不剩,选男人可不能只看脸和身段,当然这两个也很重要,但是,嗯……”

    丫儿有点懵。

    “我脑子烧坏过,你能不能说清楚点。”

    锦宁叹了口气:“很难一两句说清楚,我觉得,最安全的方法是远离男……”

    “夫、人。”谢容沉声打断她。

    他倾身靠近她耳畔,半是言笑半认真地低问:“你哪来的这些经验之谈,还是,我的脸,身段,人品,哪一点令夫人你不满意了?”

    “…………”

    丫儿看到两人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怒极。

    “你就是故意的,什么男人是蛇不能看脸,分明自己找了个这么帅的相公,虚伪的女人!”

    锦宁没办法解释,这只是她前男友,她从前也如她是个顶级颜控,但已经吃够了教训。

    因为谢容帮了她一命。

    她总不能这件小小的忙都不帮。

    而谢容狠狠皱眉,已经对这场闹剧不耐烦至极。

    他揽过锦宁的肩,朝外走。

    “干嘛去?”锦宁小声惊呼。他睨她一眼,不言语,半拖半搂将人带走。

    丫儿望着两人的身影,羡慕的牙痒痒。

    她转而,将目光落在了明二身上。

    上下打量。

    挑剔皱眉。

    眯眼思考。

    发现长处。

    挤眼咬唇。

    “哥哥,你留下来做我相公好不好呀。”

    明二嘴角抽了抽,求救的目光看向湘玉。

    湘玉扭身跟着赵婶去了灶屋。

    ……

    这村落靠江而居,靠山水而活。

    现在临近傍晚,残阳垂挂江河远岸,大半天空是火灼般的绯色。

    二人走在江边,江风带着浅浅的潮湿吹动衣摆。

    锦宁原本想回去,转念一想,也确实有话要同谢容交谈,便默认跟在他身侧。

    她抿了抿唇,开口问他:“你,准备去哪?”

    谢容停了步,转身看着她答:“吴州。母亲也在那里。”

    锦宁点了点头,径自朝前慢走:“那挺好的,你要照顾好伯母。”

    谢容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不轻不重,还算温和:“你和我一起去吴州,看在年少的情分,我会照应你一二。”

    “谢谢你,但不必了,我和湘玉另有打算。”锦宁婉拒,露出成熟的大人微笑,她对男人有ptsd症了。

    谢容表情微沉,但也没再说什么。

    这简直是笑话。

    他忍耐多久才走到这一步,怎么可能由她去。

    走走逃逃。终不过是狼窝、是虎穴。

    逃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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