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嘴角挂起一丝浅笑,没有应声,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蝴蝶跟在马车后面,一路都在反复记着魏氏叮嘱的话。

    她今日的任务很重要,万不能掉了链子。

    脑海中浮现出这几日与夏桉相处的光景。

    一起熬药,一起吃点心,一起买衣裳,一起研究开铺子。

    回忆起来,一片岁月静好。

    夏桉待她,是真的亲厚,她心下又不禁生出了隐隐的恻隐之心。

    就这样将她推入火坑,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默了一会儿,她又攥了攥拳头。

    她有自己的志向,这志向必要跨过夏桉的肩膀才能实现。

    她咬了咬下唇,心里冷硬下来:姑娘,奴婢只能对不起你了!

    转眼间,车子进了永定侯府所在的问柳街,问柳街在皇城的东面,这里大多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的府邸。

    街道宽阔,尽显排面。

    马路上有很多马车,多数应该都是去赴永定侯府寿宴的。

    车轱辘连翻滚过地面,发出一连串的咯吱声响。

    马车在一副高高的红色府门旁停下。

    姜嬷嬷上来将魏氏接下马车,夏桉随后撩开车厢锦帘,跟着下了马车。

    府门前,各路宾客纷杳而至,贴上帖子,在侍从的引导下陆陆续续进了府门。

    夏桉轻抬眉头,黑底烫金的门牌上,“永定侯府”四个大字,苍劲有力,赫然显眼。

    沉闷的熟悉感袭进心间。

    夏桉心下有一瞬的窒息。

    她跟在魏氏身后,微微垂着眸子,走进了侯府大门。

    她们随侍者入了前院,又穿过一面垂花门,进了侯府内院。

    一路走来。

    熟悉的红木门厅,雕刻着骏马图的墨色影壁,脚下的青石板路,这里的每一方寸,夏桉来说,都透着无法忽略掉的熟悉。

    没有想到,重生回来,她这么快就再次踏进这座府邸。

    往日的压抑、黑暗、无助,漫无边际。

    短短几步路的时间,便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缓步跟在魏氏身后,将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强行逼着自己抽离出黯黑的思绪。

    今时今日,她已不是从这条路回府的世子夫人。她是侯府的访客,也只会是访客。

    侯府内院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前来为赵老夫人拜寿的人,熙熙攘攘地站了满院。

    魏氏今日准备的寿礼,是一面屏风,此时由两个侍从抬着,跟着她们一起往侯府的正厅走。

    因屏风体积较大,从院子经过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好像是夏侍郎府上的。”

    “夏府出手竟如此阔绰,这屏风一看就是精工之作,价值不菲。”

    “夏府嫡女和赵世子不是结了亲事吗,他们家与侯府是未来亲家,出手阔绰些也是应该的。那夏夫人是毅远候的妹妹,不缺钱财,这屏风对她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魏氏着一身富贵花开深红色锦裙,听了众人的议论,将身子挺得更端肃了些,迈着雍容的步子,穿过了前院,在下人的引领下,进了今日的寿星赵老夫人所在的正厅。

    屋内,赵老夫人坐在正座之上,永定侯夫人南宫氏坐在赵老夫人的下首。

    见魏氏一行人缓步走近,目光朝她们看了过来。

    屋内的女眷们见来了人,也将目光转了过来。

    魏氏进了门,朝座上的赵老夫人恭敬端然地施礼道:“夏府魏氏,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身后侍从将屏风抬了进来。

    “这架屏风送给老夫人,还请老夫人笑纳。”

    她伸手揭开了罩在屏风上面的红绸。

    一面红木雕云纹镶嵌缂丝绢绘白梅树屏风,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座的宾客无不是来自勋贵世家,都还是有眼界的。

    如今见了眼前这面屏风,眼里也都不觉滑过一抹惊艳之色。

    南宫氏起身回了礼:“感谢夏夫人今日来为我家老夫人贺寿,如此大礼,真是破费了。”

    赵老夫人认得魏氏,两家亲事是侯爷与魏氏的母家定下的。两家平时除了年节互送些礼品,倒是少有往来。

    而今两个小辈的婚事将近,又赶上她做寿,府上今日便邀请了他们。

    赵老夫人见了这排面极大的屏风,也微笑着对她道:“夏夫人有心了。”

    魏氏又让手捧一只长方形紫檀木礼盒的姜嬷嬷,走上前一步

    “我家老夫人得知您老今日做寿,也特地让我为她捎来一件贺礼,送给老夫人。”

    赵老夫人闻言,眸子动了动:“哦?县主竟也想着我。”

    魏氏打开檀木盒子,从里面抽出一幅画卷,当着众人的面展开。

    是一幅的八仙祝寿图。

    赵老夫人见了那图,眉眼瞬间笑开了:“这幅图我知道,出自前朝宫里的藏宝阁,感谢老县主愿意割爱,将这么珍贵的藏品送给老身。”

    南宫氏也满意地点点头。

    这未来的亲家,虽然门第不高,出手倒还算体面,没有落他们永定侯府的颜面。

    魏氏将八仙祝寿图收好,双手递给了府里收寿礼的婢女。

    夏府今日带来的两件寿礼,可都是极为贵重的物件。

    魏氏虽然并不想夏媛嫁给赵幽,但这门亲家她还是愿意认下的。

    她想清楚了,以后夏桉嫁进来,会是以她名下嫡女的名义,她与南宫氏依然是亲家。

    永定侯府是勋贵之家,与他们结为亲家,不仅有面子,还有助于儿子夏舒纬日后的仕途。

    这关系自然是要一开始就维系好。

    魏氏落座后,不动声色地抬眸,与南宫氏下首的裴氏,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裴氏眸色幽深地与她点了下头。

    这时,裴氏察觉出,对面还有一道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旋即对上了那道目光。

    是魏氏身边坐着的那个庶女夏桉。

    二人对面而坐,对视间,夏桉朝她微微颔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

    裴氏被这一抹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不动声色地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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