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桉的茶盏里,竟是满溢的细沫。

    夏媛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种细沫,她发挥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不对的。

    这丫头会沏茶。

    这个死丫头,居然是懂茶道的。

    怎么办?

    夏媛手下的动作越发显得慌乱。

    心下又开始自我安慰。

    没关系,还有茶百戏。

    茶百戏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茶艺。

    就连她,可是为了今日的茶会,专门找了一位有名的茶艺师傅学习的。

    通宵练习了好几天,才成功的。

    她不信,她连这个也会。

    -

    夏媛埋头卖力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靠着最后的信念,执着的做着击拂的动作。

    另一边,郑妍锦一直比夏媛要淡定许多,饶是如此,当看到夏桉和她同时结束击拂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她倒是没有觉得夏桉不懂茶技。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毕竟迟了一会儿动手,竟还和自己同时结束了击拂。

    且那茶沫,也和自己的不相上下。

    她微微抬眸,看向了不远亭子里那个黑色直立的身影。

    抿了抿唇。

    和夏媛一样默默地想:没关系,还有茶百戏。

    她的茶百戏,就连茶馆里精通茶艺的老先生,都和她差一截。

    本来要赢得这样的比试,最后考验的就是茶百戏。

    她沉了沉,将击好的茶倒进了茶盘中。

    开始低头细心创作。

    夏桉也将调好的茶倒进了茶盘中。

    进行到茶百戏环节,淑贵妃和长公主要亲自观看。

    婢女们举着伞,伺候着她们雍容地下了高台。

    旁边参与品评的各位茶师,也跟着走了下来。

    目前,郑妍锦和夏桉的进度是最快的,她们便站在她们二人的面前,仔细看着。

    -

    不远处地亭子里,程鸽此时已经将琥珀解救了出来。

    琥珀之前刚刚被撸进鹿苑的大门,他们就知道了。

    他们琥珀是夏桉身边的人,一开始还以为是夏桉出了什么状况。

    在盛枷的默许下,程鸽亲自带人追了过去,最后将琥珀解救了出来,将那几个护卫绑了。

    一问才会知道,夏桉倒是没有出事,这其实只夏媛威胁自家妹妹的把戏。

    “大人,要不这会儿把琥珀带过去,这样夏三就不用跟她们比试了。”

    盛枷看着不远处,道:“上都上去了,何必再下来。”

    “这夏媛可真够损得,他就那么想自己姐妹当众出丑,我怀疑她们是亲姐妹吗?”

    一般庶出的女子,自小就没有什么学习琴棋书画的际遇,只有嫡女才有身份学习这些。

    夏媛定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出此损招逼着夏桉参加比拼。

    说起来,夏媛好像一直对自己这个庶妹像是有仇一样。

    可怜夏三生来便是个庶出,总是要被她压一头。

    程鸽看着不远处低头沏茶的夏桉:“我要早点将那婢子找到就好了,夏姑娘便不用上去献丑了。也不知她会将那茶沏成什么样?我猜,估摸着是茶、汤分离,惨不忍睹。”

    盛枷矜冷勾勾唇。

    倒也未必。

    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玄妙之处。

    寻常的伎俩,根本就算计不了她。

    -

    郑妍锦手法娴熟的在茶盘上勾勾画画。

    淑贵妃看着看她的手法,满意地点点头。

    目光又看向一旁的夏桉,

    她也在低头勾勾画画,手法不能说不娴熟,但落笔动作明显比郑妍锦迟疑了一些。

    也许,是在勾勒什么复杂的图样。

    不多时,郑妍锦的茶百戏做完了。

    不一会儿,一幅栩栩如生的莲花图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画面底下水波涟涟,莲花盈盈立于水上,很是好看。

    一旁品评的茶师道:“花瓣边缘清晰,手法极为绝伦。郑姑娘的茶艺真的是妙啊。”

    “不仅如此,手法还娴熟。第一个做好的,还如此美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这茶百戏,堪称上品了,估计很难被超越了。”

    郑妍锦被夸得不禁弯了弯唇:“谢各位师傅赞赏。”

    淑贵妃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郑妍锦是荣国公府上的嫡长女,出身倒是不错。

    也挂着京中三大才女的名号。

    只是,荣国公,可是开国元老,与皇室牵连甚密。这种家族的女儿给老三做妃,不妥。

    郑妍锦不是她心中满意的对象。

    有茶师看向了夏桉:“这位姑娘,描绘得如此慎重,难道是在描绘什么复杂的图样?”

    “不清楚,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又过了良久,夏桉终于放下了竹签。

    “诶,这位姑娘也画好了,让我们看看你的茶百戏,究竟如何?”

    夏媛此时因为着急,额头都沁出了汗珠,她刚刚完成第七汤,还没有开始茶百戏。

    重要的是,她听到了什么?

    夏桉居然也做了茶百戏。

    开什么玩笑?

    郑妍锦也就罢了,她是国公府嫡女,会茶百戏也很正常。

    毕竟这丫头是出了名的用功。

    做出一副莲花,倒也不稀奇,她也可以,而且手艺不一定会输给她。

    可是夏桉怎么可能会做茶百戏?

    这样难的手艺,她根本不可能会?

    她目光探寻地看了过去。

    见夏桉缓缓放下了竹签,茶盘静置。

    片刻后,茶盘里竟真的出现了一幅图画,一幅山水画。

    山水在茶汤里清晰显现时,众人虽然觉得不错,倒也没有多惊叹。

    “也是很不错啊,能做出山水图的茶百戏,也是相当不容易的。”

    “这么看来,两位先做好的姑娘,倒是不分伯仲,各有各的特色。”

    “是啊,这倒是不好评比了。”

    须臾,夏桉又在众人的评价声里,抬手拾起桌上的一根竹签,再次伸进了茶汤里。

    众人一惊:“她要做什么?”

    “难道是?”

    淑贵妃眸子一闪。

    果然啊。

    只见夏桉轻轻在茶盘里轻划了两下。

    刚刚茶面上的山水图,竟缓缓变幻成一匹奔腾的骏马?

    众人在这一瞬间,眼睛全都直了。

    “这?这这竟是一幅可以变换形态的茶百戏?”

    “不仅如此,骏马虽在茶中,却一点也不粗糙,活灵活现的,竟宛若在纸上作画一般。”

    “我眼睛没有花吧?真是真实的吧?”

    “真是许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茶百戏了。”

    郑妍锦心口一滞。

    不可置信地看着微垂着眸子的夏桉。

    怎么回事?

    变幻的茶百戏,自古以来也没有几人能真正成型。

    她一个小小的庶女,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如何能掌握如此逆天的茶技?

    紧张地看过来的夏媛,在骏马图显现的那一刻,她手里的茶筅倏然掉落到茶盏里。

    将刚刚点好的茶沫压下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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