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部很大,船头的人听此也围了过来,想凑个热闹。
燕迦月见此,想着她毕竟是东道主,便率先道,“我先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缓缓而道,眼神似不经意般划过谢谏言,最后慢悠悠的落在陆书离身上。
果然,下一瞬便见陆书离微微羞红了面,沈盈把这个场面尽收眼底,心里作呕,这是赋诗,不是调情。
而燕迦月则很满意他的羞涩,勾了勾唇,收起视线,朝面前的二人道,“你们谁先来?”
“我先来”
沈楚瑶回道,而后直接看着沈盈身后安静站那也出类拔萃的少年,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她的眼神灼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谢谏言有意。
先前那几个嘲讽过谢谏言的人,脸色发青。
沈楚瑶道完诗,等着他的反应,而谢谏言则是无动于衷。
众人皆看向了少年,其中有艳羡,但更多的是恶意,一时有几分安静。
沈盈动了动,微微侧身,为少年挡去恶意。
她仿若未觉,牵唇一笑,玩乐似的道,“不是作诗吗?继续啊”
听此,一些人才收回视线,谢谏言有点意外,看着挡在他前面的少女,心神一动,但面上不显。
沈楚瑶有些恼意,转而盯着沈盈,想看看她能道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只见少女缓缓启唇,“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此诗一出,燕迦月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她赋的这句诗大抵意思是表露友人相聚的欢喜,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
果然,耳边响起有人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这沈大小姐也不是草包啊”
“这诗意境优美,远超世俗”
沈楚瑶听此脸色微变,没成想竟没有让她出丑,反而扭转了她的名声。
她暗暗咬牙,而此时船舱内一个无人在意的小角落里,燕姝予眼神亮亮的,提笔记下了那句诗,口中还嘀咕着,“不错,不错”
而后,燕姝予期待地望向了少女,想等着少女接下来的诗。
沈盈不知有人如此期待,只是有人在一旁起哄让她再作一句,她莞尔道,“积石有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华拂槛露华浓”
……
几千年来古人的智慧与文采,悄然传入其中。
她一下作了几句,席间原本有人不信服的心思也被打消了。
沈楚瑶暗自恼火,她以往那次不是被恭维着,此次竟被她抢了风头,她看向少年,果然,少年也在直勾勾地盯着少女。
她气得要死,可又不好发作,最主要的是这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出什么高雅的诗来。
而燕迦月也是气极,她办此次游船,也没成想会被一个草包抢了风头,只觉得自己大意了。
不过,她心头却浮起了几分疑惑,她何时竟会赋诗了?
燕迦月审视着被众人包围着的少女,似不经意间发问。
“不知沈盈你竟何时会作诗了?一日不见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沈盈看向她,心里发笑,她早猜到了有人会这么问。
于是她便说出了她早在心里编好的理由,“殿下,你可是不知,早些日子我不留意掉进了冰湖里…”
说到这,她故意停了下来,引得燕迦月好奇地问,“然后?”
沈盈狡黠地笑了下,“然后我脑子里就凭空出现了些诗词”
“我也是感觉极为不可思议”
她信口胡说,可燕迦月心里不相信可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问,只得作罢。
……
自打游湖之后,事迹便被传开,沈盈一时名声大噪,连酒楼里的说书人也连连称赞。
但也有不少人不相信,因为他们未能亲眼看到,总之就是毁誉参半。
而这一切沈盈都不知,她此刻正提溜着点心,准备去挽竹院。
人人皆道烈女怕缠郎,她现在就是这个缠郎,她要去找她的烈女。
这次她比较幸运,刚到挽竹院便见少年在抚琴,她有点意外,琴声格外空灵动听。
少年眉目专注,她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不过纵使再细微的动静也没能逃过少年的耳朵,琴声戛然而止。
沈盈捧着点心,有点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是我打扰到你了吗?”
谢谏言抿了抿唇,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淡声道,“没事”
“不过,你来有什么事吗?”
沈盈弯唇一笑,把手上的点心放到了桌面上,“这是桃花酥,给你”
谢谏言虽不喜甜,却也没过多推辞,“那便多谢了”
“小事而已”
沈盈摇头笑道,她对于二人现如今能这般平和待在一处,颇为满意,她的努力还是很有成效的。
她看着少年,只觉得越看越欢喜,生得如此貌美。
不过,她倒是对他没什么别的心思,虽然原身才十之有六,与谢谏言同岁。
但她已经十九岁了,按理来说,他还应该叫她一声姐姐呢。
她没有这么禽兽不如,喜欢一个未成年的少年。
沈盈有点出神地想着,一转眼才发觉这院落里竟还有一人。
那人隐在暗处,冷漠着神色,谢谏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收回了视线,解释道,“那是影青”
他说罢,似是觉得不妥,又补了一句“我唯一的护卫”
沈盈愣了下,这话这么显得他有点可怜,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时候他还未建立无尘阁掌握大权吗?肯定是还没有的吧。
沈盈暗暗想着,不然他怎么可能只会有一个护卫。
这般想着,她看向少年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爱。
许是自身经历的原因,谢谏言对情绪的感知很是敏锐。
正如现在,他能清楚地察觉到面前之人倏地柔软的眼神。
他不理解,却也难得不排斥。
日光浅淡,天已微微擦黑,月色皎洁,洒落在院子里。
少女早已离开,谢谏言静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点心微微出神。
他觉得他现在不太正常,他不知何时竟会容忍少女的靠近了。
明明这在之前都是不可能的。
谢谏言直起身,思来想去却还是想不通,只觉得大抵是少女太缠人了吧。
殊不知若是旁人如此,他定不会容忍。
但少年生性冷漠,年少多难,想不明白那欢喜实属正常。
他只以为是少女太缠人了便没有再多想,不过,他不知为何,忽的想起今日旁人说少女喜欢陆书离之事。
这与他没什么关系,她愿意喜欢谁是她的自由。
可他却不曾发觉他的脸色倏然变得阴沉了几分。
他想继续抚琴,可指尖一触到琴弦,心里更加心烦。
半晌,终是忍耐不住,他缓缓启唇,“影青”
影青从暗处悄然而至,“公子”
谢谏言纠结了下,还是吩咐道,“我需你去查一下她与陆书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青也不傻,虽自家公子未明说,他也知晓“她”是谁,他点了点头,又悄然而去。
谢谏言看着他离去,抿了抿唇,暗暗想着,他才不在乎她到底喜欢谁?
他只是…只是有点生气,明明她之前刚说过喜欢他。
影青身为无尘阁顶尖的影卫,办事效率极高,片刻,他便回来复命了。
“公子,给”
他把手中收集到的情报递给面前的少年。
谢谏言随手接过,漫不经心地看去,但越看脸色愈发难看。
终于,少年忍不住了,他一下子丢开了纸张,薄薄的纸落在了他的脚边。
他垂眸,不知为何他竟感到有几分委屈,那纸上满是少女为讨好陆书离所做的事。
为他打架,为他出头,为他豪掷千金买生辰礼物,…甚至她也为他买过玉佩。
谢谏言眨了眨眼,不自觉出声,她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可他似乎忘了,这里是女尊世界,女子喜欢不止一个男子,乃是常事。
但少年却沉浸在委屈之中压根没有想到,而影青瞥了一眼自家公子,此时有一个词却莫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怨夫,这个好像蛮符合现在的公子。
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敢默默腹诽着。
谢谏言有点幼稚地踩了几脚纸张,直到纸张稀烂得不成样子,他才算有点满意。
在这短短的片刻,他决定了,若少女明日再来找他了,他定不会理她了。
………
翌日
沈盈不知昨日她走过发生的事情,反而为少年愿意和她说话而感到高兴。
今日她还是例行常规去找少年,她拿了一个自己前些天亲手编织的一条红绳,她还特意找神婆祈愿过。
这条红绳寓意平安喜乐,她准备送给他。
沈盈兴冲冲地去了挽竹院,少年没像昨日一般待在院内,而是在屋里。
她敲了敲门,“谢谏言,我可以进来吗?”
很快,屋内传来淡淡的声音,“进来”
沈盈拿着红绳乐呵呵的进来了,少年正在屋内练字,沈盈走上前,却没有注意到他轻皱的眉眼。
“给你”
谢谏言看去,是一条做工精细的红绳,他没有接,他还记得他昨天说过他不会再理她。
沈盈见他不接,以为他不喜欢,毕竟这条红绳确实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她还是想送给他,她开口解释道,“你别看这条红绳不好看,但我可是找神婆祈愿过,且去了寺院里过香了”
“它的寓意可好了…”
沈盈自顾自的说着,却忽的听面前的少年道,“你喜欢陆书离”
沈盈顿了下,抬眸看他,他那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难道知道了之前的事?
也对,原身喜欢陆书离的事几乎人尽皆知,可关键是她不喜欢啊。
但是现在她就是“她”,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斟酌着开口,“那是之前喜欢他,可现在我不喜欢了”
“为什么?”他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什么?”
沈盈重复了句,而后开口道,“没有为什么啊,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谢谏言心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细微的酸意,她没否认,那也就意味着她是喜欢过旁人的。
这可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他没有再说话,而沈盈看着他,心里暗想着,他不会是因此事生气了吧?
当然她没有觉得他是吃醋,而是以为少年人的占有欲作怪,毕竟之前她才说过喜欢他的。
这般想着,她开口道,“我早就不喜欢他了,他生得没你好看”
谢谏言一愣,心里欢喜了几分,但却嘴硬道,“原来只是因我生得好看而已啊”
“不不不,哪有”
沈盈立马否认,“你不只生得比他好看,你比他强千倍,万倍,他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呢?”
一通彩虹屁下去,果真见少年面色好了不少。
“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理他?”
“一定一定”沈盈连连点头。
谢谏言眉目舒展,伸出了白玉般的手,沈盈立马会意,把红绳系了上去。
他的手腕很白,现在绑着一条红绳,红白相衬,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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