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怔愣的看着她嘴巴开开合合,吐出的一字一句似乎极其令人费解。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些信息,更需要时间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
孟锦姌被觋神诱骗出城,那沈玄度又是如何跟上去的,跟上去时为何未曾告知身边将士?
“绥宝,锦姨的事你怪我怨我都可以……能不能不要恨我?”沈玄度透过朦胧泪雾仰头看他,李初眼睛里的光是散的,虽也对着她,但明显没聚焦在她脸上。看样子,根本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绥宝?”沈玄度意识到他神情不对,抓住他手臂晃了晃。
李初慢慢回过神,冷着声音问:“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沈玄度垂下眼,艰难开口:“对不起,当时你受了重伤,我说不出口。后来,时间一长就更张不开嘴了。杀觋神的时候,他告诉我锦姨因我才出的城。起初我还抱着他胡说的幻想,等从锦姨袖袋里掏出发带,我……”
“你自责?愧疚?所以觉得我会恨你?”李初一字一句逼问,“沈玄度,我娘疼你比疼我还多,你觉得她会怨你吗?你明白谁是你的仇人吗?你不跟我爹说,不跟沈将军说,我可以理解你不想挑起商乾与北州大战。我呢?这些年,你有多少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但你没有,因为你觉得,我废了,即使告诉我这个废人,我也给娘报不了仇,对吗?”
说不出“不”字,李初说的没错,但似乎又完全错了。她确实因为自责、愧疚的原因不敢说,也怕李初知道后做不了什么而难受。她从北州回来,李初走后,下定决心等斩了呼其图的头,提着他的脑袋和觋神的脑袋,将齐望舒和孟锦姌的尸身迎回乾京。之后,李初如何处置她,她都接着。
但现在这个局面,是她没想到的。
李初微微俯首,盯着她的眼睛问:“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沈玄度没敢再摇头,艰涩道:“最初我离开乾京时,私下里同皇上求了一道我们的赐婚圣旨。等我杀了呼其图为锦姨和我娘报了仇,你能原谅我吗?”
李初一怔,但眸子里依旧带着凉意,“还有吗?”
“锦姨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才……等杀了呼其图,我会同李叔叔和我爹坦诚一切。之后,会隆重的迎她们尸骨归京。”
“你要怎么杀呼其图?”
沈玄度吞了口口水,“总之,我一定会杀了呼其图。”沈玄度眼中的坚定让人觉得她似乎真的能做到。
李初呼吸一滞,冷哼一声,“沈玄度,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咱们这次真的彻底完了。”又森冷道,“你问我恨你吗?我恨你。但我不会因为娘的死而恨你,不会因为你没有替她报仇而恨你。”
沈玄度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说点儿什么,还没开口,李初凑近她几分,逼视道,“但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为什么会恨你……”
沈玄度醒过神的时候,面前哪儿还有李初的影子?房门敞开着,不知从何处裹进来一阵冷风,吹的沈玄度猛地一抖。她眼神黯淡的没了光泽,李初恨她,最终还是走向了她最怕的结果。
沈玄度追出屋门,只见李初和李丰烨站在楼下说着什么。旁边站着的断刃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声对两人说了句什么。李丰烨和李初抬头也看向她,这一次,沈玄度真真切切看清李初眼中对她再也没了爱意。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
“沈丫头,这么晚了你也还没睡?”李丰烨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沈玄度蹬蹬跑下楼,对李丰烨行礼,“老将军,这么晚了,你们这是……”
李丰烨瞥了一眼李初,笑道:“初儿同我辞行,准备即刻出发追上使臣和殿下。沈丫头,你来评评理,我能应他吗?”
沈玄度不敢胡乱说话,勉强笑了笑。李丰烨来回瞧了两人几眼,试探问道:“你们俩……闹别扭了?”
“爷爷,我先回房收拾,不用送了,您早些休息。”李初没再看沈玄度一眼。
沈玄度歉意的对李丰烨又行了礼,追着李初的脚步跟到他房内。
“走开!”李初冷声喝道,身体挡住门将她堵在外面。
沈玄度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轻声道:“我有话要说。”
李初抱臂看着她,沈玄度知道那是不想听她多言一句的意思,但依旧还是道:“婚事你能不能先不退?我……我收到皇上密信,北州三大组使臣不日便到乾京,巴特尔欲同商乾联姻。太子病重,若要促成议和,需在太子病情进一步恶化前将亲事定下。皇上未定联姻人选,但巴特尔表露出想要娶我的意思,我不想嫁给他……”
李初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你答应同我成亲,原来是这个缘故。”沈玄度不解的看向他,李初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沈玄度更加不解,李初的笑声戛然而止,恶狠狠的问:“沈玄度,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没有……”沈玄度下意识辩驳,见李初等着她后面的话,忙道,“我不喜欢巴特尔,一点儿都不……”
“你喜欢谁与我何干?”李初喝道,“我当你为何答应同我成婚,原来两者之间取其一而已。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们玩儿完啦,恕我不奉陪了。请吧!”
沈玄度知道自己将事情搞得更加糟糕了,顿时急的满头大汗,慌乱道:“绥宝,别这样对我,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李初背过身去不看她,沈玄度在他背后低声嘟哝,“我有赐婚的圣旨,你不能抗旨。”
李初在她看不到的情况下,脸上苦涩非常,声音依旧带着冷意道:“退婚也是抗旨,倒也不劳烦你再拿出一道。我是死是活,跟你无关。”
沈玄度没想到李初会决绝成这样,心里更加痛恨自己。恨自己将事情弄到这种无法收回的地步,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下锦姨。甚至,更恨自己为什么没干脆死在北州。
沈玄度垂眼,视线扫到李初衣袖下半掩着的紧握在一起的拳头。那力道,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见此,沈玄度挤到门内,从背后死死抱住李初,低声求道:“我现在脑子乱的很,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清楚。绥宝,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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