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谈至深夜,大醉伶仃。翌日,林尘醒转,见张老画已提笔作画。林尘道别一声,离府邸而去。
当日午时,他出鬼门关,再回阳界。地处密林边缘。林尘知长柏郡将有动乱,但无力阻止,心想:“我自顾不暇,当下保全自己,快快出郡为上。”
沿山道行两个时辰,已近傍晚。林尘遥见一户人家。便敲门借宿,他身上钱银虽少,但搜刮一番,总能拿出一二。
掏了钱银,那山户自和颜悦色,为他煮了碗热面。倒一碗凉水。热面虽素,但味道淳朴。凉水是井中所打,有股丝丝甜意。
其时已九月底,十月近,暑末秋来之气结。夜里清风汐汐,空中飘有熟瓜香果气味。
林尘吃饱喝足,在小屋睡了一宿。夜里平静,林尘头枕左臂,右手取出竹笛,一人悠扬吹起。他笛音轻淡,夜里不显聒噪,反而十分助眠。
人家均已熟睡。林尘却不好入眠。他历经诸事,此刻才算稍停。正好借此理清思绪。林尘心想:“行路本不难,但我自省自身,理清方向,知自己所求,明自己所欲。再去行路,才不至走了错路。”
他笛音随心绪而变。又想:“我已入窍元,实力大涨。但尚未来得及消化。待我出了长柏郡,先寻一地好生消化。之后再徐徐图之。”忽觉一阵清凉。
夜风卷入屋。林尘秀发飞扬,眉宇舒展。笛音自欢快许多。人家门前十丈,有片翠绿竹林。夜风吹拂,竹林飒飒作响,似在伴奏。
林尘对竹吹笛,此中之乐,却仅自己清楚。翌日清晨。妇人敲响客房,林尘悠悠醒转。
林尘说道:“长柏将乱,你二人最好囤好粮食,少出去为妙。”夫妇不解其意。但林尘不好细说,摆摆手便已离去。
行三十余里。来到一座大城。从城北出门,延北而上,便可到一处要道。这时陛下已受邀约,将入长柏境内,是以针对“飞天女贼”的布防已经松懈,甚已卸去。
林尘入城北菜市,见一“赤天商队”,正招揽郎中。林尘思量:“我医术尚可,跟随商队出境,顺带赚些盘缠。”便前去应选。商队东家是一年轻男子,口齿伶俐,十分会张罗事。
林尘显露医术,自然得选。在城中住上一日,翌日,便一同出了城去。赤天商队需先向东去,路过一座大城。购置一些香料,再朝西去,购置一些木材。最后才出长柏郡,去往青宁郡售卖。
行途中,难免跌打损伤,风寒感冒病症。郎中便起作用。如此随从商队行四五日,这日正午才出了长柏郡。林尘坐自马车上,回头望去,写着“长柏郡”的石碑渐行渐远,林尘心道:“此地凶险,我短期之内,决计不再回来。这背后暗流涌动,不知又有几人生几人死。这背后谁人做主,谁人为寇…唉,争渡争渡,何时能是解脱?”
绕过三座山。林尘见长路漫漫,时光闲暇,便侧靠车厢,吹着笛子打发闲时。正待这时,忽听一声厉喝“迎敌!”便听一阵嘈杂声响起。
赤天商队乃是二百余人大商队。有商人、镖客、医师、杂役、力工。此间遇袭,近百余名镖客,手持钢刀,将队伍围护起来。商人藏入马车。
镖头是一中年男子,背负大钢刀,跨骑黑马,外号“野刀客:良一呼”。意指此人刀法既野且狠,大不好惹。
那良一呼喊道:“那方朋友,出来一见!”此处正处两山间隙。他这一喊,内劲十足,实已调用“路边喝”的武技。“路边喝”又名“迎路一生吼”“霸王声”等别名,在镖师一行十分兴盛。会者甚多,但精与不精,却大不相同。这良一呼声音沉闷,宛在人胸腔炸响,便是练至极高境界表现。
不多时。两侧山头探出数十个头颅。均面大耳赤、红鼻细眼。一副山贼扮相。为首者,身高近丈,黑皮虎背,大嘴尖牙。用力一跳,双腿几番踢踏。竟从山头落到路上,堵住商队去路。
这时。较量已暗中展开。
自古镖师,最重名声,道上有言,镖师是看脸面走天下,而非手中之刀。有名镖师,与周遭的山匪、贼人必是相熟。彼此给一面子,得过且过,便也相安无事。
倘若有人截镖,正式动手前,必将彼此试探。不断变换对敌策略。最后实在不通,才转为械斗。故而镖师多习得“路边喝”这一武技。这一喝二喊三骂,便可形成威慑,喝退宵小,免于械斗。方才良一呼的“哪方朋友,出来一见。”便已用四成功力。
倘若贼人自认不敌,便会露头拱手,说道:“原是良大镖头,失敬失敬,不知是您,请过请过。”良一呼便回:“原是刺猬山的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改日寻你喝酒!”
一场矛盾,便已化解。商队见良一呼如此说得开,下次若有生意,自又来寻他。此中大有学问。然而此次劫镖者,却不寻常。他露头之后,从山头落入山道,横挡道上。途中施展的轻功,实是在还以颜色,显露实力。
意说:“嘿嘿,你良大镖头虽是厉害。我一伙弟兄,却未必吃不下这一票。”江湖之门道,尽在不言中。
良一呼面色变差,问道:“阁下求财索命,道个痛快!”那山匪首领,名为恶山风。良一呼久行此道,遍地山匪,均已面熟。一般都会买他薄面。
但这恶山风面容丑陋,却甚是面生,想来是新来山匪。恶山风说道:“自是求财。”良一呼道:“弟兄出来一趟,实不容易。大伙在外行商,各发各财。小七,你备上千枚赤龙币,送给这位兄弟。”
到了此刻,实是良一呼软服,拿钱消灾。恶山风说道:“嘿嘿,老子胃口大,千枚赤龙币,打发不得!”
良一呼立时说道:“欺人太甚,当真我怕你么!你想立威,寻到我良一呼头上,便是大错特错,给脸不要脸,吃你爷爷一刀!”提刀从马上跃下,一刀横劈而去。他不愧为老江湖,见恶山风面孔甚新,武艺了得,且又拒了打发钱。
立知恶山风乃新来山匪。有意寻自己立威。既然无关钱财,自然唯有手底下见真章。良一呼一经出手,便绝不留情。手中大刀轮舞,速度之快,着实惊人。
恶山风数次躲避。却已弱先机,实力差良一呼半筹。又一刀呼来,恶山风见红,说道:“小的们,给我上!”便听“杀啊…”杂音响起。山坡上冲出数百余人。
良一呼见此情形,挥刀势头更急,欲将恶山风拿下,取其头颅以壮士气。怎料他心神一急,反被恶山风寻到机会,一脚踢在他小腹。
只听咚一声。良一呼倒退数步。恶山风袖子一翻,“咻咻”射出两支短箭。良一呼“啊”一声惨叫,左右肩头已然中箭。
恶山风说道:“好极,好极,真是一好宝贝!”轻抚手中袖箭。良一呼双唇发白,还欲起身,但箭上喂有麻毒。已遍布全身,再难动弹。
良一呼心中哀鸣,阴沟里翻船,着实不该。这时,躲在轿里的林尘,却甚是诧异。他见此地山匪,进退有度,阵型乱而不杂,分明经过练习。
林尘心想:“此处山匪,怕仍是长柏郡所布置。长柏郡怕有所谋划,不允人外出。哼,长柏郡甚么谋划,与我有何干系。阻我去路,便是不行。”林尘跳下轿子,藏自轿子之下,寻思:“这干人既是军士。倘若结阵,我怕不好应对。当下…该逐个击破为上。”
林尘掌心凝聚阴蚁。施展“追风手”,将阴蚁送到兵士脖颈处。但相距较远者,却难将阴蚁送到。
林尘施展游春步,巧妙藏入草丛。先游走战场边缘,见有落单疏忽者,立时出手袭杀。凌厉果决。待边缘兵士被杀尽,恶山风已经反应过来。
这时,林尘已身在东面。而西面的士兵,有二十余人脖颈处趴着阴蚁。林尘心念一动,驱使一只阴蚁下口。
顿听一声惨叫。一士兵捂着脖颈,面色青紫,跪地死去。众人立时认为,那暗中之人藏在西侧,齐齐朝西面看去,全心戒备西侧。
殊不知林尘反在东侧。众兵顾西便难顾东,自然疏忽戒备。林尘看准时机,立时出手,又解决两人。众兵听到声音,再朝东侧看来,林尘却又藏匿起来。
这时,西侧又有两人被阴蚁咬伤,阴毒入心,毙命仅需三秒。众人又朝西侧戒备,林尘再度出手,又杀两人。
如此一来,一东…一西如此反复,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数十人已毙命林尘之手。林尘藏匿草中,从未露面,却已将众兵士吓得肝胆俱裂。
恶山风忽“啊”一声惨叫。一兵士冒死查看,见其心口中,被扎了一银色长针!那长针尚余震荡之力,已将恶山风心脉震碎。故而血流不止,几乎飙涌而出。此为神机针,是杀力极大的暗器。
恶山风一死,加上先前来无影,去无踪的恐惧。众兵士哪还敢恋战,顿时一哄而逃,溃不成军。林尘心道:“正面对抗,我或难抵凝结成阵的兵众,然周旋消耗,连打带消,却是游刃有余。一身武技,便该扬己之长,攻敌之短!”
林尘望一眼商队。独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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