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三十一年,六月。
孝德宫。
北平的六月,阳光明媚,照得原本昏暗的宫殿里也是亮堂堂的。
徐氏跟宫里的一群宫女,嬷嬷们坐在地毯上陪朱瞻基玩滚球球。
原本的彩球是徐氏特意让人缝制的,色彩艳丽,朱瞻基这岁数最喜欢的就是色彩斑斓的东西。
趴着推,爬着带,还有站起来踢,手脚并用,就他自己都能玩得咯咯咯的大笑。
这会因为守孝,彩球换成了黑白球,朱瞻基就有点不是很喜欢。
徐氏只能张罗了一堆人陪着玩,勾着逗着,才算是把小胖子的兴趣引了出来。
一群人玩得正高兴的时候,张欣掀帘子进屋。
一见张欣,朱瞻基立刻把球扔了,连滚带爬的扑进了张欣怀里。
“哼,养了这么久,还是娘最亲是不是?”
徐氏噘嘴。
“对,娘最亲!!!”
张欣笑着就也扑过去抱住徐氏不放,学着朱瞻基的样子在徐氏怀里拱来拱去,还学得毫无违和感。
“啊,我的,我的!!!”
作为近些年燕王府唯一出生的小娃娃,朱瞻基从出生以来,就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徐氏的怀抱更是他独占的位置,如今被自己娘亲霸占了,朱瞻基急得直喊。
喊不动娘亲,朱瞻基索性就占住了徐氏的一边死活不撒手了。
不是第一次接受儿媳妇投怀送抱的徐氏一声大喝:
“张大花!!!你多大了!”
“娘,我八岁!!!”
张欣脸皮比城墙还厚。
“啧啧啧,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儿媳妇!!!起开,一身汗!说吧,这么谄媚,肯定是又干了什么坏事要我兜着!”
徐氏被一大一小抱着推不开,也摆烂了。
张欣做事深谙先斩后奏的神韵。
从去年起,张欣把自己的裙摆做短了两寸,王府里跟着她的那些宫女,嬷嬷也一样。
然后穿着这种露出脚面的裙子经常出门。
去巡她自己的嫁妆铺子,去她的种茶种花的庄子小住,去赴这燕地官眷的宴会什么的。
大家就都知道了,王府的世子妃不缠足,连王府里的下人也不缠足。
一开始大家是有点小话传来传去的,架不住张欣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是坚持这么干,还在宴会上很明显的表示了对缠足的不赞同。
久而久之,这北平城的裙摆都短了。
官眷家里的女儿什么的,把原来缠好的脚都放了随便长。
今年这个夏天,听吴尚宫说,北平城中在外面走动的官家女眷也多了起来。
因为女人出门,多多少少会买这买那的,很多铺子,都用起了女掌柜,女跑堂。
一时之间,北平城中,多了不少招女工的活。
肉眼可见的,北平城中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的好,大家都有活干,有多余的进项,偶尔还能有余钱改善一下伙食。
连着时不时就会发生的打架斗殴的也少了。
徐氏还是前一阵因为公爹薨逝,跟燕地官眷们见了一面被夸得找不到北才知道的。
事后问张欣,张欣也没隐瞒,她就是特意这么干的。
好好的脚为什么要缠,不缠足,从燕王府做起。
我不但不缠,我还要显摆给你们看!
女人也不是一定就要深藏闺中,有的人好静,有的人好动。
我这个做世子妃的,反正好动。
能接受跟着接受,不能接受,那就憋着。
也许是张欣做的很理所当然,朱高炽没事的时候也跟张欣一起出门镇住了各方,这外面的人接受得很快。
大家都说徐氏娶了一个好儿媳妇,也都说张欣是一个撑得住场面的世子妃,跟世子是璧人一双。
徐氏放手以后,这燕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张欣确实管得有模有样。
徐氏也就认了张欣这把操作,甚至是她自己,也把裙摆改短了穿来支持张欣。
她也想不到,原来劝别人不要缠足,也可以用张欣这样的方式来做。
所谓上行下效,还是需要上位者身体力行亲身引导并确实发自内心的认同才能真的有效。
之前她的婆婆马皇后跟她自己,都没有做好,明显看不过去,但是只是任之由之,才让这大明朝的女子一天比一天的自困。
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让有冲劲的小年轻来做。
现在,张欣再干点什么,她都觉得不出奇还很好奇。
“诶,娘,这回的事情有点大——”
张欣把手收回来,抱着朱瞻基的小拳头不看徐氏的眼睛,做对手指状。
“老天爷,你就收了这个妖孽吧,这哪里是八岁,说是八个月还差不多。”
徐氏扶额。
朱小胖的脸圆鼓鼓的,张欣的脸也是圆乎乎的,大脑袋加上小脑袋,简直是威力无边。
看着这个自称八岁的儿媳妇,徐氏觉得她这个当婆婆的没事被拱两拱,再给张欣擦擦屁股,真的很理所当然。
“那不能,总比咱家小胖猪大一点儿吧。”
张欣比了个小手指,自己就笑倒了。
徐氏也忍俊不禁。
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家伙搂成了一团。
宫里的人看着这婆媳俩加一个小娃娃一起闹腾,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半晌才催着她们从地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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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热天的,虽然有冰釜,这屋子也就是比外面凉快一点。
从地上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是一身汗。
换了衣服,重新洗漱一遍,朱瞻基被带去洗澡,她们俩则回了正屋。
“娘,你看看这个。”
坐定以后,张欣才给徐氏奉上张昶从衮州府让人快马传回来信。
徐氏一开始表情还是很轻松的,看着看着就板正了起来,看完更是立刻拍案而起:
“碧玺,去官署请王爷回来。嬷嬷带瞻基去后院,欣儿跟我进书房。”
很快,朱棣就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一身黑衣的道衍和尚。
张欣本来想避到书房的屏风后面,却被徐氏拉住了。
四个人就座后,张欣把来龙去脉一说,大家就集体陷入了沉默。
但这沉默的时间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朱棣第一个开口:
“头一批得有多少人?”
“估计得有个万。”
徐氏估计了一个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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