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与新帝甚少打交道,但能从五子夺嫡中杀出来的,又岂是平庸之辈?
当年霍贵妃与二皇子势如破竹,几乎将整个后宫以及大半朝臣都攥在了手中,距离登顶只一步之遥。
结果呢?
还不是兵败如山倒,最后死的死,废的废。
能以一己之力镇压四个庶弟的人,其手段,心智,城府都必然是寻常人望尘莫及的,他又怎会步高祖后尘,给自己留下污点?
因此侄女一说入主凤仪宫,她第一想法便是:不可能!
“卿儿,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云卿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姑母,我很清醒,事实上做出这个决定,我斟酌了许久,
您信我,哪日我入宫,定是以皇后之尊,绝不会与他为妾。”
淑太妃张了张嘴,可对上她明亮又自信的目光后,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那人许诺给她的,是后位么?
难怪这丫头如此坚决,哪怕飞蛾扑火,也要入这深宫。
可她不相信皇家人,尤其今上还是那个忘恩负义无耻之徒的儿子,她就更加信不了了。
永宁侯府世代忠良,长兄为了守护这片江山四处征战,导致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作为君主,不但不体恤忠臣的劳苦,还肆意猜忌,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压。
打压便罢了,还设下那样一个局,彻底葬送了一代战神的性命。
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若卿儿嫁给那无情无义之人的儿子,她阿兄岂不是要含恨九泉?
越想,淑太妃心底的恨意就越浓,越不愿看到侄女做皇家媳。
“若姑母不同意你入宫呢?你还要坚持吗?”
云卿怔怔地望着她,一时失了声。
她的大姑母在闺阁时便温雅端庄,知书达理,名动整个盛京城,绝对不是那种蛮横之人。
若是进宫为妃,姑母反对也正常。
可她以皇后之尊入宫,实在想不通姑母有什么理由反对?
难道因为她是二嫁之身,姑母打从心眼里瞧不起她?
不!
这不可能!
永宁侯府的嫡女,爹爹的胞妹,不该那么肤浅。
静默片刻后,她缓缓屈膝,笔直的跪在台阶下。
“姑母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我死心的理由。”
淑太妃脱口就想说出永宁侯死亡的真相。
可对上侄女那双明亮的眸子时,一股无力感直冲脑门,叫她歇了心思。
阿兄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将真相告诉卿儿,就是怕她心伤。
如今这孩子深爱着陛下,她若说了,就不是心伤那般简单,怕是得心如死灰,自此一蹶不振。
她是要阻止她入宫,但没想过要毁了她。
“你应该知道,先帝处处掣肘你父亲,打压你父亲,为了消掉帝王疑虑,不惜将你许给裴家那破落户,
实不相瞒,阿兄临终前再三嘱咐我,叫我看紧你,别让你与皇室子弟产生半点瓜葛。”
说到这,她缓缓起身走下台阶,弯腰将侄女抱进了怀中,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
“卿儿,你父亲深受皇权的制衡,万分厌恶朝堂内的尔虞我诈,自是不希望你踩进这泥坑,
你听姑母的话,出京去散散心,人啊,一旦看多了风景,见惯了世面,那点情爱便无关紧要了。”
云卿靠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心底却没丝毫波动。
她知父亲厌倦朝堂,也理解父亲的顾虑,更明白了姑母的苦心。
可这不足以让她放弃他啊。
他是那么的努力为她争取为她筹谋,她如何能负他?
还有,姑母真的只是因为父亲临终前一句嘱托就拼命阻止她入宫么?
她不信!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应该存着更深层次的缘由。
“姑母,您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淑太妃一愣。
她没想到侄女这般敏感。
说与不说,都在她的一念之间,一念可让侄女圆满,一念可将侄女击垮,她难以抉择。
罢了,再等等吧。
镇北侯府绝不会放弃扶持女儿为后的机会,届时百官施压,她倒要瞧瞧陛下如何选择。
若他真的力排众议册封卿儿为后,那上一辈人的恩怨也不是不能随风消散。
可他若一边甜言蜜语哄着卿儿,一边却立苏女为后,她定叫卿儿看清这对皇家父子的凉薄面目。
“姑母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只是心疼那个没了母亲,整日里趴在我怀里哭的小丫头而已,我们的卿儿,就该无拘无束的活着。”
云卿鼻尖一酸,“您不怪我废了云瑶么?”
淑太妃拍拍她的后背,摇头失笑,“我不愿你入这牢笼,就只能牺牲她,
她对我而言,不过是维持后宫与侯府联系的棋子罢了,废了便废了吧。”
云卿早就猜到了淑太妃的用意,只是她依旧没想明白姑母为何要阻止她进宫。
或许大概真的另有隐情吧。
“姑母若没别的理由,请恕侄女不能听您的。”
淑太妃无声一叹,但愿陛下能立苏女为后,亲自断了这场孽缘。
“你再考虑考虑,多想想你爹当初的不易。”
“……”
…
接下来两日,京中格外热闹。
确切的说,是永宁侯府格外热闹。
先是魏御史陪着叔父婶母登门,拜谢云卿当年在临安的救命之恩。
有他带头,那些曾受过扶风娘子恩惠的百姓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侯府里里外外聚满了人。
而礼部颁下诏书短短几天,整个南萧就都传遍了长宁郡主的美名。
那些刻意与永宁侯府保持距离的家族也纷纷低了头,舔着脸往上面凑。
这座自永宁侯病逝便衰败下去的府邸,因着出了位乐善好施深受百姓爱戴的嫡女,再次以强盛之姿屹立在了世人眼前。
海棠苑。
云卿刚应付完几个府邸的女眷,正靠在软榻上揉捏胳膊。
“风头太甚也不好。”
青兰抿唇一笑,“可对眼下的您来说,正好。”
立后迫在眉睫,姑娘的名声越大,阻力就越小。
云卿偏头朝窗外望去,眉目间染着一丝忧愁。
自那日见了姑母后,她心头就堆着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究竟是什么事叫姑母那般抵触她入宫?
难道跟父亲有关?
这两日她反反复复的琢磨,可没理出半点头绪。
姑母究竟有何难言之隐?
“想什么呢?这般的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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