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知道他的身份?

    谁告诉她的?

    云卿么?

    她接下来想做什么?

    逼迫他回到定远侯府,做个能配得上她的侯府世子?

    一系列念头在脑子里闪过,最后又全都归于虚无。

    说实话,从她口中听到这些东西,他是有些恼有些怒的,心底也本能的生出了抗拒之意。

    陆家……

    定远侯府……

    恨不得他早点死的生父……

    对他下毒手的继母……

    这些都是他不愿触碰的伤疤毒瘤,如今就这么被她血淋淋的扒了出来,摊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股自我厌弃感油然而生,被她亲了一下而跌宕起伏的心弦瞬间平复下来。

    明明窗外日头正盛,她的眸光依旧明亮温暖,可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眸色平静的朝她望去,语调冷漠道:“什么弟弟?什么永成公主?

    属下不知殿下在说甚,我还在当值,就不与您细聊了,殿下自便。”

    话落,他踱步朝窗边走去,那意图很明显,准备越窗而出。

    永乐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抹懊恼之色。

    她刚才心急之下,竟然将定远侯府那个夺走了他一切的世子,称作了他弟弟,他肯定是生气了。

    思及此,她急忙提着裙摆追上他,张开双臂挡在了窗台前。

    “我,我刚才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拽他黑色劲装的衣摆,眼眶红红的,里面蕴满了朦胧的水雾,瞧着分外可怜。

    冥起满脸冷漠望着的她,似乎一下子又变成了之前那个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暗卫首领。

    那个会不自觉对她心软的男人,终是收回了仅剩的一丝柔情,又强势的封锁住了自己的心。

    不给她任何抚慰挽救的机会。

    永乐对上他冷淡疏离的目光,心口抽的一疼。

    她扒开他隐藏了十数年的伤疤,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又无情的将她给推开了。

    “最近永成老是跟我作对,说我都快十九了还嫁不出去,用着最刻薄的字眼刺激我,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便派人去查定远侯府的错处,准备给她点教训,那毕竟是她夫家嘛,

    皇室暗卫的手段你应该清楚,我命他们去调查,他们自然要将侯府扒个底朝天的,

    两年前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不简单,前段时间又查到定远侯府嫡长子十多年前无故失踪,便联想到了你身上,

    如果你不是定远侯的长子,那我为我的无理猜测道歉,若你是,能不能努力努力,为我争取一回?”

    暗卫娶不了公主,尤其嫡公主,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满朝文武,都会跳出来反对的。

    可他若是定远侯府世子就不一样了,历朝历代的公主,不都下嫁公府侯府这等功勋世家么?

    只要他肯,皇兄定会想尽办法助他回侯府的。

    他们还有希望,就看他愿不愿意为她走这一步了。

    “我不是!”冥起淡声开口,语调不容置疑,“殿下查错了,我不是定远侯府世子。”

    永乐紧抿着唇瓣。

    他回答得太过冷漠太过淡然,反而让她确信了自己所调查到的。

    可他不愿意啊,不愿意为了她回到侯府,也不愿意为她争取一回。

    心口晕开撕裂般的疼,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近乎卑微的询问,“我在你心底,连半丝分量都没有吗?”

    小公主弓着身子,单手捂嘴,泪珠顺着娇嫩的面颊滚滚而落。

    她像是要碎了一般。

    当年瞧上裴玄,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了那个劲就不惦记了。

    可眼前这人不一样,她倾慕了他好久好久……

    或许在瞧上裴玄之前,他就已经入了她的心,只是那会还小,又顾念着他暗卫的身份,不敢去触碰。

    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通晓了男女之情,那份隐秘的情愫才生根发芽,在禁忌的角落里开出花,一发不可收拾。

    裴玄带给她的,只是刹那的心动,短暂又微弱。

    可他不一样,他赋予她的是痛彻心扉,绵长又浓烈。

    她想她这辈子如果嫁不了眼前这人,无论谁做她的驸马,都没甚区别。

    冥起漠视她脸上的泪水,瞧着无动于衷,可垂于身侧的手掌却在轻轻颤抖。

    看得出来他的内心不似表面这般冷酷绝情,可他太擅长隐忍了,哪怕佳人落泪,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他缓缓抬手。

    永乐的身子一颤,眼底划过期盼之色。

    正在她欢喜的认为他会伸手给她擦眼泪,回应她满腔深情时,他却扣住她攥着他衣角的手,一点一点扯落。

    永乐面色微僵,迫切的想着抓住什么,可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眼睁睁看着布料从自己掌心抽离。

    衣角被扯走了,她的心也空了。

    冥起缓缓松手,看着她的胳膊无力垂落回去。

    “殿下金尊玉贵,从始至终都不是属下该肖想的。”

    永乐踉跄着后退两步,背脊抵在窗沿上,娇柔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惨然一笑。

    “终是我异想天开,认为你会为我破这个例,却从未想过自己够不够格,

    冥起,不,我应该唤你一声陆廷,你我终是情深缘浅,我认命了,

    自今日起,我会搬出内廷,去公主府居住,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

    说完,她稳了稳心绪,将所有的伤痛全都隐藏了起来,缓步朝殿门口走去,边走边补充:

    “我让你回定远侯府,不仅是为了成全我自己,也为了你着想,

    你身为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就不该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鸠占鹊巢,

    这是身为男人的骨气与血性,无关别的,陆廷,莫叫我瞧不起你。”

    冥起如同石雕一般立在窗前,也没看她离去的背影,只低垂着头注视着眼前雕龙画凤的窗柩。

    微风拂过,慢慢卷走了独属于她的沁香。

    他缓缓攥紧拳头,胸口晕开浓烈的闷胀感,似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血肉喷薄而出。

    定远侯府!

    永成公主!

    他记住他们了。

    …

    内廷要举办中秋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盛京。

    这不得不让各大世家猜测帝王此举的目的。

    往年前线打仗,朝中碰上什么重大节庆,都直接免了的。

    眼下云家军与镇北军正打得不可开交,皇室竟然下旨操办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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