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谢崇眸中一闪而过的遗憾。
而谢骞带着寒气的脸上却是瞧不出什么来。
谢崇看着他,回忆起从前道:“朕记得,幼时你便比宫里的其他孩子长得高,面容也好看,朕那时很喜欢你,只是,你那时不爱说话,太后说你是胆子小,说朕总是绷着脸,有些吓到你,朕那时自责的很……”
说到这儿,谢崇故作愧疚地叹了口气,眼神却一直在观察谢骞。
便见他这个大儿子,面无表情道:“让父皇担心,是儿子的不是。”
“你哪里又不是?”谢崇满眼心疼,“你十五岁起,便上战场,当先锋、杀敌将!这是多少儿郎比不上的,等到战事结束,你又去了别处,如今想来,从你十五岁起,你便没在怎么在宫里待过了。”
谢骞坐在椅子上,眉眼微微低垂,狭长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五官深邃,俊朗坚毅,整个人似乎都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子冬日特有的寒意,就好似,这个人——他没有情绪,没有思想,有的,只是如寒冬一般的气质和模样。
谢崇心下不由得摇头。
太冷了……
他这儿子,太冷了!
虽自幼便叫人看不出心思,却也叫人察觉不出亲近,莫说是对他,纵是对太后和从前的温皇后,也是这般,是以,饶是他当年是唯一有军功的皇子,也不得他的喜欢与重视。
而如今,若非是到了危急关头,谢崇也不想将希望投放在他的身上。
“听说,你未曾顺利回来过年,是因为行至湘地,遇到了冻灾?不知,眼下如何了?”
除夕宫宴,并非谢骞故意不归,而是他一路从泉州北上,行至湘地时,突然天降冰雹!那冰雹砸在身上疼且不说,有些大的,甚至还会将人砸晕,且,因为寒冷,落到地面不化,导致马儿行进艰难!
起初,谢骞想的是慢慢走,可谁曾想冰雹才刚停下,天空便下了冰雨,那雨落到地面,直接结冰!
原本便行进艰难的官道上,不过大半日,便有近半尺的冰!
若只是冰雹,马儿还能慢慢走,可,变成冰路后,别说马儿了,人走在上面,都会直接摔倒!
谢骞无奈,只能艰难地挪到附近的州城,设法用飞鸽传书,给京都送信。
谢崇在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召集大臣商议解决之法,可,众人苦思三日,都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毕竟,道路结冰,除却让湘地的人自己想办法把冰铲除,搬运到空旷的地方之外,没有什么好法子。
谢崇见众大臣皆无可奈何,只能飞鸽传书,叫谢骞暂留此处,待方便行路时,再做定夺。
若这冰一直不化,那等元宵节之后,便让他直接返回泉州。
谢骞收到信,自是听命行事!
然而,却不想,新年刚过,湘地的冰,刚开始开化时,便收到了谢崇的飞鸽传书。
他当即带着人北上,没几日便在路上遇到了带着旨意来寻他的帝王亲卫!
而后,便跟着帝王亲卫,一路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却不想,一入宫,就听见谢崇给他叙父子亲情!
他心下多有困惑,面上却不显,只讲湘地的冻灾,一一讲明,又提了几个在冻灾时,表现好的官员,而后便沉默下来。
谢崇缓缓点头,但见谢骞还是那副表情,顿时怀念起谢麟来。
虽说谢麟比不得谢骞能征善战,却的确比他像个孝子!
想到这儿,谢崇也不愿再多说,只道:“你一路辛苦,你的宫殿,朕早就派人收拾妥当,你且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话,咱们父子二人,明日再说。”
“是,儿臣多谢父皇。”
谢骞起身,恭敬而规矩地行了一礼,这才跟着内监走了出去。
“陛下,大皇子到底是不负您所望,如今,很有建硕。”
尹总管端着汤药从外头进来,路上遇上谢骞时,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走进内殿。
闻言,谢崇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锦榻前落座。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坚毅有余,心机不足。”
尹总管乐呵呵地笑:“如此,更说明陛下的孩子,是个好的,若他自幼心机深沉,陛下或许,就会担心他长歪了。”
谢崇接过汤药尝了一口,而后一饮而尽,又拿了旁边的茶盏喝了大半盏,这才觑了尹总管一眼,冷哼道:“你那是觉得朕怕他长歪么?你无非是怕朕疑心他。哼!老东西,跟朕这么多年,还学会跟朕绕弯子了!”
尹总管闻言,弓着身子呵呵赔笑,“老奴这不是怕说错话嘛!”
谢崇哼了声,“你啊,就是虚伪。”
“是,陛下说的都对。”
谢崇气恼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依旧笑呵呵地,这才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道:“你知道的,这些年来,周遭几国,对大安一直都虎视眈眈,若是皇子们出事的消息传出去,他们的狼子野心,只怕是再也压不住。”
“而如今,朕……已是中年,许多事,有心无力,再加上,朕此番受了伤,一切都不好说。”
“而眼下,能堪当大用的孩子,也就老大一人,可偏偏他……”说到这儿,谢崇有些上头,深吸几口气后,继续道:“他话少也便罢了,还是个冷冰冰的性子,他这般……如何笼络臣子?且,他这人,连画外音都听不明白,若是将这江山交给他,朕如何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又如何能安心啊!”
尹总管听出谢崇的忧虑,收敛了笑容道:“陛下,人都是会变得,大皇子他……也许只是眼下这般,但,老奴相信,只要陛下勤加教导,他一定能有所成。”
“再者,老奴觉得,大皇子那冷冰冰的性子,其实,不失为一件坏事。”
闻言,谢崇诧异抬眸,“此话怎讲?”
尹总管道:“陛下,大皇子是性子冷淡,但,他从小到大便是如此,是以,满宫里,几乎无人看得出他的情绪,也无人看得透他的心思。”
“老奴以为,如此叫人看不清楚、想不明白、又捉摸不透的,恰恰才是一个好的人选。”
谢崇将这话听了进去,思绪间,缓缓点头。
尹总管脸上又有了笑意,道是:“不过,陛下也莫要着急,教导孩子,和雕刻美玉,自古以来,都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儿,老奴瞧着大皇子那般模样,至少还需要陛下教上数年,是以,陛下这下莫要担心此事,只管安心养伤即可。”
谢崇哼了声,笑骂道:“你这老家伙啊!真是什么话都让你给说了。”
“那不还是因为,陛下您是老奴的天,老奴跟随您多年,总要万事为您考虑,以您为先啊!”
这话,谢崇听得甚是满意,笑指着尹总管“你啊你……”
尹总管却是乐呵呵道:“陛下,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嗯。”谢崇应声,而后,在尹总管的搀扶下,往龙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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