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左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要抓他们么?”姜楠指了指正在悄悄地收拾东西,打算趁机逃走的书贩和算命先生问起。
“卖禁书的书贩和装瞎的骗子?今日倒不是来抓他们的。”南司礼回答。
书贩和算命先生听此,齐齐地长舒了一口气。
“那,你是来抓我的咯?”姜楠指了指自己,露出笑颜。
“原来姑娘知道自己犯事了?”
姜楠笑了一声,随后拿起书摊上那些抹黑商归的书籍,“我当然知道我犯事了,可我为何犯事,是我笃定廷尉不会抓我。”
“哦?”
姜楠缓缓地起身,走到那些被庭卫拦下看热闹的百姓那儿,她隔着庭卫,高声对百姓们道:“诸位,是不是好奇廷尉为何要来抓我这个小女子啊。”
“是啊……”
在喧闹的人群之中,有人这般小声地说了一声。
“好,那我就与诸位讲讲我犯的事。这几日发生了一桩大事,《木槐女》的这件事,是我找人做的。”
顿时,在这儿的众人议论纷纷。
“姑娘,大庭广众,没必要吧。”南司礼叹气说道。
“有必要!大庭广众才不会有冤案呀!”说着,姜楠举起手中的那本抹黑商归的话本子,继续说道:
“廷尉府尸位素餐,长安城上下贩卖私印书籍已久,然而廷尉却没有任何作为,任由这些私印书籍在长安城流通。诸位可知,何为私印书籍?
“即是用拓印工具,印了书局流通的书籍和书局以外流通的书籍,由此避开该缴纳的税金,幕后之人赚得盆满钵满,而我们魏国国库则是一直空虚。”
“而我,在十五日的时候便借廷尉不管事,将那位姑娘的故事编撰,把这则冤案告知诸位。却不想,廷尉府原来会调查与抓人了啊,如今才十八号,他们便找到了我。因此,我便想站在这儿问问廷尉府,廷尉抓我,我犯了事我认,那长安城上下流通私印书籍,避税之事廷尉府可会管?又何时管?!”
说罢,姜楠把手中的话本子往书摊上重重一抛。
随着话本子的落下,长安城的街道上登时哄闹,百姓们通过一些明事的人解释,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
他们纷纷喊道:“廷尉府莫要避重就轻!”
“求廷尉府彻查私印一事!”
……
南司礼见场面变得不可控,她忙几步而来,拽过姜楠的手臂,小声问起:“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楠轻笑着回答:“他们不是要借廷尉府给我一个下马威么?他们不是看我小女子好欺负么?他们不是偷了我的主意赚了不少么?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做事不厚道,借我的势拿了钱又反手把我送进去,那我就把所有人的饭碗都踢翻!现在大家都别玩了!!”
南司礼赶忙吩咐人把姜楠带去廷尉审问。
随后她挥了挥手,高喊道:“大家放心,廷尉府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人群中有人喊道:“可别最后只关了那位姑娘一人啊。”
“是啊是啊。”
“我记得长安城内的商贩买书有好些年了,怎么这位姑娘一私印《木槐女》的事没几天就被抓了?”
“当是廷尉是谁人的爪牙吧,专门帮人清扫阻碍。”
“我觉得《木槐女》故事里的姑娘也挺可怜的。”
“唉,如今的世道,若家中有男子怕其被征兵,若家中有了女子又担心其受人欺负。”
“还不如不生了……”
“是啊……这世道,还不如不生了……诞下来也是在这世道遭难……”
……
廷尉府。
姜楠一被带回来,敏锐的曹正监当即决定先收监后审讯。
曹正监生的三短五粗,站在秀气纤瘦的南司礼身旁,倒显得南司礼娇小。
他们在廷尉府的后院,南司礼瞧了正在不住发抖的曹正监一眼,叹气:
“正监不要再抖了。”
曹正监慌张地说道:“我也不想啊,可这件事怎会闹成这样!”
“都说了,那位姑娘是沈相的表妹,她压根不怕事。你答应那人说去抓捕,此棋就下错了。”南司礼继续说道:“他们俩都在做私印的事,如今你帮那人抓了这位姑娘,岂不是与沈相表明,你要站队别人了?”
“可我能怎么选,他让我做我只能如此啊。”
“你可以如以往那般告假。”南司礼说着,又兀自怨道:“也是我的错,我竟没料到那位姑娘是这般的不可控,说掀桌就掀桌,压根不给人反应、讨好、挽回的机会。”
曹正监听见廷尉府外传来了百姓们的呼喊声,他擦了擦冷汗,“此事,难不成只能一起办了?”
随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与南司礼一同,齐刷刷地看向坐在石桌前削着竹签的钟治要。
钟治要头也不抬,冷声地回答他们:“那位姑娘都交代清楚了,我没必要对她用刑。”
南司礼想了想,说道:“其实,也可以用刑的。”
钟治要听罢,他缓缓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南司礼。随后他想明白了,摇头拒绝道:“我做不到。”
罢了,他起身要走。
南司礼忙追在他身后,说:“你做不到,那我找别人去做。那位我们得罪不起,只能委屈这位姑娘。给她用点刑,让她承认方才在街上的话是瞎说的就可。”
“司礼,你不是说,她是沈相的表妹么?”曹正监说道。
“远方表妹而已,何况沈相和那位孰轻孰重,正监你分不清么?”
“诸位选择好了?”
突然,从屋檐上传来了声响。
几人当即顺势看来,只瞧一位腰间别着剑的男子也不知看了他们多久。
“是你?”曹正监额上的冷汗涔涔,他在沈相身边见过这位剑侍,他似乎是叫以念。
以念脚尖一点,落到了他们之间,他看着这些人,又问了一句:“诸位,沈相问,你们选择好了么?”
“敢问,沈相来了么?”南司礼先行问起。
以念三问:“沈相没来,不过他想问问诸位是怎么选的?”
“沈相想我们怎么选?”南司礼又问。
当年,是沈一正提出以法治国,南司礼如今把问题抛给他的剑侍,便是给他挖坑。
以念轻松应对:“沈相说:法,不别亲疏,不殊贵贱。”
说着,他看了一眼围墙外头,喧闹的声响依旧是不停,他继续说道:
“外头民愤如此,诸位定是头疼的紧。因此,诸位何不选择开堂公审,让在外头的百姓们进来听审?”
曹正监反问:“让百姓来听审?
以念颔首,将沈一正教他的内容,一点点说出:“执法者,身法弗敢犯,立法弗敢废。诸位既身在此位,何不以身作则。既对得起这身官袍,也对得起外头的百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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