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员工餐厅,人影憧憧,紧绷的工作因一时的餍足,而得到暂时性缓解。
章小惠提着筷箸,来回搅拌戳弄着眼前那格白米饭。
“那饭跟你有仇啊?”顾南枝忍不住吐槽。
章小惠斜瞟着她,放下筷箸,遮遮掩掩地说“南枝,跟你说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顾南枝细嚼着苦瓜片,眼皮都不见得要掀起,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模样。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那么地矛盾,你越是不听,我越是要说。
章小惠拧眉一愣,顷刻急上了头。
“我刚才听行政部的周凯丽说,今天早上,傅董前脚刚到公司,后脚就把傅总给叫到了办公室,还臭骂一顿,隔着一面墙,都能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内容,说的就是肖敬和那事。”她唉叹一口气,单手支撑着下颌,又说“正常父子,哪有像他们俩那样针锋相对的。”
顾南枝夹起青菜的筷子骤然一顿,神情有些恍惚。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传闻说,他们父子俩感情不和,以前我还不信,现在深信不疑,你看,傅总回国后,为了站稳脚跟,争夺话语权,仅用了几年时间,便铁腕手段,陆续铲除傅董身边的三巨头,全都是两朝元老,得力干将,跟着傅董在商界厮杀多年,牛逼哄哄的人物,就这么不留情面,说开除就开除,都不带商量的。而傅董呢,处处与自己儿子对着干,只要是傅总提出的新方案新规划,傅董总是第一个跳出来持反对意见,别的不提,就拿政府在沿海城市放出那块地来说,谁还不知道那是块地王,但傅董硬是不让方案落地,是不是很离谱?那傅董也真奇怪,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养得那般好,芝兰玉树的又茂林修竹,既英俊又聪明,还操那心干什么?反正百年之后,这泼天的富贵又不能带走,我要是他,早就提前退休尽享人间繁华了。”
她叭啦叭啦说了一大堆,对面女人只是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收拾着餐具,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话装进心里去,章小惠不满地努起嘴“我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顾南枝坐姿笔直,抬眸轻瞥她一眼,半是严肃,半是戏谑地说“小惠姐,别怪我没提醒你,背后议论领导是大忌,你还是悠着点。”
章小惠不屑地嗤笑一声“悠着点什么?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才刚过试用期,怎么说起话来像个老太婆似的,现在毕业的大学生都这么少年老成了吗?”
“错,我这叫后生可畏。”
“我呸!”
顾南枝不恼反笑,端起餐盘,就往厨窗的方向走,抛下灰溜溜的章小惠在后面发出哀嚎般的猪叫声“诶!南枝,我还没吃完呢,等等我……”
回到格子间,繁琐冗长的工作,犹如滔滔洪水般向她袭来。
法务部主管赵晨曦把一沓合同文书交给她,要求今日之内必须审核完毕,不然就加班。
理由:急用。
顾南枝盯着那沓厚厚的法律文书,心里头那把怒火蹭蹭往上飙,可嘴角噙着抹笑,云淡风轻说“好的。”
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任劳任怨的牛马形象。
“南枝,你别往心里去,那老巫婆更年期发作,就爱欺负新人,你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那一个。”同事沈嘉文滑轮椅一转,滑过来安慰她。
“没事,工作嘛,哪里都一样。”顾南枝只是耸耸肩,神色非常地平静。
沈嘉文忍不住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佩服道“南枝,我都不知道该夸你善良好呢,还是嘴你窝囊,那老巫婆滥用职权,把原来属于你的职位平白无端给了朋友女儿,派给你一个最炮灰的管理合同岗位,又苦又累,还她妈的麻烦事一大堆,这都不生气?我真是服了,要换作是我,早就闹翻天了。”
顾南枝笑笑敷衍过去,也没计较。
……
把那沓法律文书归类摆放到一旁,枯燥的合同审核随之开始。
重复又伤眼的工作,费时又费脑,顷刻之间,同事们纷纷开始下班,就连刚才还雄心壮志,发誓要与自己同生共死的章小惠,也以相亲为由,快步离开公司,顾南枝唯恐耽误她的终生大事,讪讪挥手与她道别。
诺大的办公室,又只剩她一个人。
当她再次从办公桌抬起头时,天色漆黑如墨,彻底入了夜。
开了沿壁那盏灯,走到茶水间研磨了杯咖啡,再次折返回到格子间,继续做牛做马。
鸦雀无声的办公区只听到手翻纸面,发出的沙沙声响。
这时,抽屉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她拉开,一看,是个熟悉的名字。
“张嫂。”顾南枝甜甜唤她,感觉所有的疲惫,顷刻瓦解。
“下班了吗?”张丽文问。
“还没,还在公司加班呢。”
“都这么晚了,还在公司加班!这怎么行,要不,我让老赵过去接你。”
老赵是杨奶奶的司机。
闻言,顾南枝愣了愣,赶紧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张嫂听她改口,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也松了口气,两人在电话里简单寒暄后,随即切入正题,说起周末要到傅家老宅的事。
聊着聊着,一晃半个多小时过去,俩人才双双挂了线。
恍惚间,清早那个颀长的背影又一次涌入她的脑海,撩拨着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弦。
……
过了十一点半,桌面上那沓高耸的合同文书,终于核对完毕。
在确认几份合同经销商的资质出现问题后,顾南枝在oa里把销售部提过来的合同,给打了回去,并详细说明问题所在。
她长吁一口气,松了松两肩,关上电脑后,抬手瞄了眼腕表,不禁眉头轻蹙。
这个时间点,恐怕公交车都停运了吧。
在手机软件上预约网车后,匆匆赶下电梯,心里丧丧地气,讨厌!加个班,连车费钱都亏没了。
同一时刻,侧方有辆黑色宾利从地下停车库缓缓驶出,副驾座坐着一名身着衬衣套装的职业女性。
“噫,那不是顾律师吗?”乔欣侧头望向窗外,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刻意制造话题,勾起后车厢男人的注意。
男人双脚叠交,重心往后倚去,神情有些疲惫。
听到那三个字,他条件反射般侧眸看了过去。
透过防弹玻璃窗,远远瞧去,一个娉娉婷婷的女子,安静站在公司的正大门口,她手上拿着部手机,眼睛却来回瞥向四周,似乎正在等车。
女子还是早上那套装束,只是头发解开,松散放了下来,两侧别到耳后,几缕微风拂过,海藻般的黑发丝丝扬起,宛如一朵傲立于霜雪之中的寒梅,既倔强又脆弱,让人心生怜悯,又忍俊不禁想要窥探。
“她来公司面试那天,傅董好像也去了。”
这句话不高不低,却蕴含着无限的信息,让人遐想联翩。
司机陈哥听乔欣这么一说,顷刻发散性思维,揣摩着这名女子应该是傅董的亲信。
心想,这夜深人静的,一个女人回家总归不安全,于是,擅作主张问“傅总,要不要把车开过去。”
此话一出,车厢静了片刻。
忠厚老实的陈哥没想那么多,见傅既琛不说话,以为是默认,准备扭转方向盘,调头往回开去。
乔欣却不那么想,她心思缜密,又极会察言观色。
这态度,分明不愿意。
果不其然,男人低沉的嗓音从后方响起“不用。”
声线不浓不淡,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让人难以参透半分。
陈哥听完,顿住,知道自己逾矩,窘蹙地点点头,连番说是,表情有点尴尬,稍稍加大脚下油门,驰骋远去。
很快,那辆黑色宾利完全消失在夜的尽头。
只是陈哥的心不停惦记着一个问题:长这么漂亮,能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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