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原本以为这一幕至少得让这个小山村地震好几天。

    结果村民们在确认死的人是谁过后,脸上虽然各有各的惊惶,却并没有像李文儒那么害怕。

    更多的可能还是木然。

    更让人稀奇的是,短暂的沉默和窃窃私语过后,大家居然该干嘛干嘛去了。

    抬轿的抬轿,吹唢呐的吹唢呐。

    一条人命埋在这,似乎并不足以让他们再多看几眼。

    轿子离开后。

    苏瑾瑜说:“走,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沈墨对她的话自然不会反对。

    两人离开后。

    坐在地上的李文儒想起了什么,也连忙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跟了过去。

    他可不想独自跟一具凄惨的尸体待在一起!

    剩下的一路。

    李文儒脸色惨白,神思不属地跟在苏瑾瑜等人身后。

    嘴里还细细念叨着什么。

    苏瑾瑜侧耳听了一阵。

    说的是“怎么可能”“这不应该”等等之类的话。

    终于。

    轿子到了祭堂。

    祭堂空无一人。

    祭品、大红的布置一应俱全,唯独没有一丝人气。

    村民们将轿子放在祭堂门口。

    吹念唱打一番。

    随后有人将轿子里的女人给拉了出来。

    苏瑾瑜看清楚了。

    轿子里没有另外一个人。

    但女人手里,抱着个盒子。

    盒子上还嵌着一张黑白照片。

    女人被拉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胡乱盖上去的盖头滑落大半,露出了女人一个下巴。

    那下巴惨白惨白的。

    唯独一张嘴鲜红。

    不像浸了胭脂。

    倒像是吸饱了血,微微往上翘着,挂着诡异的微笑。

    苏瑾瑜目光一沉。

    这女人刚刚出来的时候,她记得是没有装扮过的。

    再一看。

    盖头已经被拉了回去。

    新娘按照村里的礼,抱着那盒子跨了火盆,然后被拥簇到了祭堂里。

    灯火昏暗。

    各种物品的影子交织在一起,仿佛鬼魅。

    将新娘送到祭堂里,婆子、轿夫等人就立刻退了出来。

    个个神情肃穆,在祭堂上拜了几拜,随后各自四散离开了。

    他们仿佛看不见苏瑾瑜等人似的,也可能是看见了,但根本没当回事。

    苏瑾瑜有点傻眼。

    就这么把客人水灵灵地留在这了?

    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就算是在她知道的阴婚仪式里,这也过分简陋了。

    沈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阴魂仪式向来都是这样吗?”

    苏瑾瑜摇头。

    “这种仪式甚至要比普通的婚礼更隆重才行,越有人气,越华丽繁复,就越能骗过阴魂。”

    但眼下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四下无人。

    面前一个昏暗的祭堂,里面站着个新娘。

    夜风冰凉,透着森森的鬼气。

    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无法言说的诡异气氛里。

    若是正常人,此刻应该已经被吓得失神了。

    “我,我们也进去吧,”忽然,恍惚了一路的李文儒猛地回过神来,忽然开口说话:“这外面怪瘆人的。”

    苏瑾瑜疑惑地问:“里面就不瘆人吗?要不,我们还是叫上里面的大姐姐,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刚才莫名其妙死了个人,我觉得我们应该报警才对。”

    “别!”

    这话像是踩中了李文儒的尾巴一样,他一下激动起来。

    见苏瑾瑜和沈墨都狐疑地看着他的时候,又嗫嚅着解释:“我,我的意思是胖子死得不明不白,肯定就是这村里人下的手。这么晚了,手机又没有信号,万一我们再惊动了村里人,就不堪设想了。”

    乍一听还挺像那么回事。

    “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之前呆的院子肯定已经有村民去了,我看我们不如就在这躲一晚,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能回去了!”

    苏瑾瑜眼神里闪过一道冷意。

    在心里叹了口气。

    给过你机会了。

    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苏瑾瑜说:“说得也有道理,好吧。”

    于是三人也钻到了祭堂里。

    一进来。

    周围的温度霎时间好像又下降了好几度似的。

    好在沈墨细心,准备的冲锋衣防风又防寒,根本不冷。

    倒是李文儒身上被水打湿,穿得又是单薄的西装,可能是冷得不行,一进来连牙齿都在“咯咯”的响。

    沈墨关上了门。

    又把门口的火盆拿了进来,往里添了些柴禾。

    等了一会儿。

    屋内才渐渐暖和起来。

    他分明是个总裁。

    但做起这些小事来竟然十分熟练的模样。

    苏瑾瑜立刻想起沈墨遭受的那些,心里不由得闪过一抹心疼。

    背包里有食物。

    苏瑾瑜看向还站在一边的女人,开口道:“过来坐坐吧,顺便吃点东西,就算你想做什么,现在也不是时候。”

    后面这句话有点古怪。

    但女人听了这句,身形一动。

    却是坐了下来。

    只不过没有围着火盆,而是坐在了祭堂的角落里。

    苏瑾瑜替她把盖头取下。

    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素净的脸上已经被涂上了胭脂。

    别处都极淡,昏暗的灯火下根本看不出来。

    唯独嘴上的胭脂格外红。

    红得叫人胆战心惊。

    女人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一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文儒看见女人这模样,下意识离她远了一点,挨着沈墨坐了下来。

    苏瑾瑜给女人留了食物。

    也不看她吃不吃,就走了。

    回到火盆旁,就听见沈墨又和李文儒聊了起来。

    这次李文儒面对沈墨的问题回答得磕磕绊绊。

    最后干脆一摊手:“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要找知道这里是这么个鬼地方,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来!还好,只要撑过今晚,明天就能离开了,只要撑过今晚……”

    他嘴里碎碎念着“今晚”这个词。

    又神经质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头。

    沉默了一阵。

    苏瑾瑜忽然问:“‘今晚’是什么重要的时刻吗?”

    “嗯?”

    李文儒下意识抬头。

    在苏瑾瑜清澈见底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狼狈仓皇的模样,他下意识一摆头:“嗯,毕竟明天就能离开了嘛。”

    “是你知道明天会有车来接你,还是你知道,自己在今晚能找到替死鬼?”

    这话一出。

    李文儒整个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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