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城内虽然没有武馆马场,可城郊却有王稄在京城绝对去不了的地方,那就是荆雍兵的大营。

    周边各郡的兵营用于招募和锻炼新兵,在合格之后统一输送至雍州,这里的聚集的都是荆雍兵的主力。

    王稄一到军营就被人头攒动的练武场吸引了目光。

    但中央正扭打在一起的士兵及四周围观的人不少都光着膀子,众人赤身相贴,油光发亮的背上淌着热汗。

    隔着老远仿佛都能闻到一股咸臭味,王稄嫌弃地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说:

    “姐夫,你让他们给我让条路呗,我也想看看。”

    刘琮用眼尾斜了他一眼。

    真稀罕,他兄长和姐姐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偏出了这么个纨绔,有几分刘纪相似的蠢样。

    “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

    王稄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张望,“可你不是统帅吗,让他们让条路多容易。”

    看姐夫没有理自己的意思,王稄善解人意的说:

    “行,我是你小舅子,这样是不太好,那我在马上看总可以吧。”

    刘琮看着他重新翻上马背,拉着缰绳走近人群,居高临下地观看武场里的比试。

    啧,这些人打架也太粗鲁了吧,王稄摇头。

    脱上衣不说,这也没什么招式,就抡着拳头往人身上砸。不求跟武林高手一样身姿飘逸,至少别跟牛似的吭哧吭哧喘气呀。

    “怪不得只能当个小卒呢。”王稄嘀咕道。

    他前头一个小兵只觉得有热气打在背上,原本关心场上局势没空回头,但那感觉却愈发强烈,又听见有人轻蔑的评语。

    他不忿地转身,迎面却对上了呲着牙的马头,吓得他浑身一抖,把王稄逗得前仰后合。

    男人涨红了脸,对着马上的少年怒吼道:

    “营中不准跑马,你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嘿嘿,本少爷说了你也不认识,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人。”

    王稄朝他做了个鬼脸,打着赤膊的男人眉毛一立,向前大踏一步就要把人拉下来。

    “毛头小子,你给我下来。”

    “滚开点!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王稄在马上扭着身子躲他的手,结果那人恼羞成怒,一把拉住他的腿就往下拽。

    “你放肆!”

    王稄赶紧俯下身紧紧抱住马脖子,扯着嗓子向刘琮求救:

    “姐夫你快管管啊!”

    众人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也看见了站在了不远处的刘琮。

    “参见王爷。”

    “平身。”

    “王爷,这小子不仅在营内跑马,卑职还听见他讥讽兄弟们。”

    刘琮上前把王稄提溜下马,示意一旁的士卒把二人的马牵走,垂眼问王稄:

    “你说什么了?”

    王稄拍拍自己的衣裳,那种赤裸裸的嫌弃看得和他对峙的男人脸更黑了。

    这小子真欠打。

    王稄抬着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我哪有讥讽他们。我说他们只是小卒,这难道不是实话?”

    他朝士兵嗤了一声,晃着脑袋用很欠揍的语气开口评价他们刚才的比试。

    “先不说姿势粗鲁,出手毫无章法派系可言,就连下盘都不稳,也配叫比武?斗殴还差不多。”

    刘琮算是知道他在嘲讽什么了。

    据他二哥所说,王稄在京城是有请师傅教些拳脚功夫的,今年也开始涉及剑术,来时包袱里还装着话本子,所以看不上这样的实战。

    他勾了勾唇角。把王稄往前推了一把,淡淡地说:

    “既然看不上别人,你也练过几年,就同他们比试看看呗。”

    哈?王稄撇撇嘴,激将法对他可没用,师傅说了,两个身形差距太大的人比武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他转头不满地看向刘琮。

    “姐夫,他们一个个都比我高一大截,我才十三岁,他们跟我比不就是欺负小孩儿吗?”

    众人都大笑起来,听这个少年叫王爷姐夫,看来就是个不懂事的公子哥,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主要是想计较也动不了人家啊。哪怕这人颐指气使讨人厌得很,但他是王爷的小舅子,他们难道还能做什么不成。

    “这位小公子,你方才神气得很,我还当你武艺超群,能教教弟兄们呢。”

    任他们怎么说,王稄是绝对不会急的,傻子才跟这些大个子打呢。

    刘琮朝一个属官打扮的精壮男人招了招手。

    “吴丰,把你儿子叫来。”

    “好嘞。”

    孩子调皮,多半是挨打少了,看他对这个感兴趣,就陪他玩玩好了。

    刘琮上前拍拍王稄的肩膀,挑眉笑着说:

    “吴继可比你还小半岁,不算欺负你吧?”

    吴继其实是蛮子劫掠村子时躲在自家柴垛里逃过一劫的孤儿,被去查看情况的吴丰发现,收为义子。

    本来要把他送到乡亲家里寄养的,但这孩子亲眼见蛮子杀了自家全家,说什么也要赖在军营以后给父母报仇,每回把他送走他都偷偷又跑回来。

    最后刘琮同意留下他,不过不许上战场,就在大营里做些清点兵器盔甲的杂活。

    吴继每天跟着士兵一起操练,又总是搬动重物,比同龄的孩子都要强壮不少。

    但王稄看见他鼓胀的上臂只是轻蔑地一笑。

    这种光有蛮力的最好对付,今天本少爷就给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武术。

    “你就是吴继?”

    对面的少年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

    “好,你听着,别因为我的身份就不敢动手,本少爷用不着你让我。”

    王稄把腰间的玉带和香囊摘下来塞到刘琮手里。

    “姐夫你帮我拿着。这个香囊可是我阿姐绣的,别弄掉了。”

    刘琮打量着手里那个朴素无比的紫色香囊,只有几处简单的云纹,确实像他那个不怎么会女红的媳妇儿的手笔。

    可就算这样朴素的香囊自己也没得过呢。

    王稄可没空关注他姐夫的表情,他信心十足地踏上了练武场,也不嫌弃上面有前边人留下的污脏了。

    在府里跟小厮对练哪有这样来得痛快呀,他都能想象到一会下边人仰慕的神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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