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稄刚摆出架势,还没来得及朝吴继邪性一笑,对方的拳头就直冲他面门而来。

    这人怎么不按规矩来呀,还没抱拳互相行礼呢。

    王稄侧身躲过了这一拳,吴继的另一只手臂又从旁侧扫来,他赶紧集中心神接住了这一下。

    好家伙,这人的力气可真大。

    不过他每一拳都用尽全力,一会儿就疲软下去了,自己只需先同他周旋一二,便可轻松将其击败。

    王稄洋洋自得地在脑中预演对手接下来的招式。

    他一个肘击击退了吴继,然后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风吹过他的袍角,端得是风流文雅。

    下一刻,吴继猛冲过来直接抱住了他的腰,想要将人抱摔在地。

    王稄大惊,他下盘是稳,可经不住直接拔地而起啊。

    他夹住吴继的腰避免自己失去平衡,一拳打在吴继下颚上,对方吃痛放开了他。

    王稄还没来得及缓口气,腰上骤然挨了一脚,他一下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儿。

    场边顿时一阵哄笑,王稄脸一红,转头看见他姐夫笑得肩膀抖个不停,只觉全身血液直冲脑门。

    “小公子,你可是输了,这下还笑我们兄弟不?哈哈哈。”

    一开始和他吵的那个小兵趁机逗他。

    “我输了。”

    王稄弹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咬牙看了一眼吴继,又对着刘琮说:

    “姐夫,第一轮是我输了,我们带着武器再比一次。”

    刘琮朝一旁的人点头。

    王稄和吴继去架子上挑了顺手的兵器。吴继用的是一把长枪,王稄自然选了剑。

    还未开始刘琮就已知道了结局。

    在王稄的剑脱手,长枪将要刺向他的左肩时,刘琮飞身上前抽出佩剑将长枪挑飞。

    吴继虎口发麻,单膝跪地请罪。

    “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下去休息休息,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吴丰带着义子离开,其他人也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刘琮低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王稄,拉着他的手臂把人转了一圈。

    “没少块肉吧?要是伤哪儿了我可不好给你阿姐交代。”

    眼见他没了那副张狂的样子,一言不发地耷拉着脑袋,刘琮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

    “并非你比他差多少,而是一开始就选错了。你师傅教的那些在军营里还不如多长几两肉来得有用。”

    “上了战场可没人给你时间比划一套拳法,看你挽个漂亮的剑花。”

    王稄瞥了一眼刘琮手里的剑,不服气地说:

    “那你不是也用剑吗?”

    刘琮把剑收回剑鞘里,给他看上边的花纹徽记。

    “这剑是用来看的,不是用来使的。亲王佩剑罢了,上战场我也不用这个。”

    王稄在刘琮的营帐里看见了他杀敌用的戟,他想试着拿起来都困难。

    “好吧,我不该嘲笑他们的。”

    原来打仗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也没有什么武德可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没什么用。

    王稄从前躲着不想读书的时候就说自己要从武,这下可知道当兵打仗并非他以为的那么好玩了。

    怪不得京城的世家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儿子送去从军的。

    可是姐夫是皇子,更不应该在这里啊。

    阿姐之前说,皇帝舅舅不让他们回京城,可姐夫不也是他儿子嘛。

    他挠了挠头,听见刘琮说:

    “把你的换洗衣服拿去放柜子里,自己找床被子出来晚上盖。”

    “啊?我跟你一起住?”

    刘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或者你可以选择住普通的营房,雍州大营拨用的经费不少,每个营房只住十个人,加你一个也还宽敞着。”

    十个人?

    跟今天那些满身臭汗的男人?

    王稄赶紧按照刘琮的话去柜子里扯了一根被子甩到床上。

    “姐夫,我跟你住。”

    夜里王稄迷迷糊糊地醒来,怔怔地盯着帐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儿。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被窝冰冰凉凉的,看来他姐夫离开好一会儿了,应该不是去净房。

    王稄套上外袍出了帐子,问站岗的士卒:

    “我姐夫呢?”

    对方指了指营帐远处的一个小土丘,王稄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然在后头发现了穿戴整齐的刘琮。

    “哈,姐夫,你居然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

    刘琮掀起眼皮看他,咽下口中的酒,郑重其事地警告道:

    “不许告诉你阿姐。”

    王稄挑了块看上去干净的石头,用袖子擦了擦,一屁股上去,笑着说:

    “原来阿姐不让你喝酒啊,那你也不能告诉她我跟别人打架打输了的事。”

    刘琮点头表示同意,自顾自地继续喝自己的酒。

    “姐夫,皇帝舅舅为什么不让你回京城啊?”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好久。

    阿爹和大哥都要当差,阿娘要管家,他和二哥这次也是推了课业挤出时间来的,都再过些日子二哥也入仕了,就更没机会来探望阿姐。

    要是阿姐能回去就好了,每年见一次也好啊。

    “大概是因为我手里带了兵。”

    刘琮也不管他能不能明白里头的意思,只简单答了这一句。

    “他怕你造反啊?那不让你带兵呗,朝中闲着的将军那么多。”

    还好这是在深夜的军营,陪伴他们二人的只有初夏的微风。

    刘琮睇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你不知道我祖父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吗?”

    王稄吓了一跳,他刚刚说那句话就是想逗自己姐夫,等着他惊慌地来捂自己的嘴,没想到人家胆子比他的十个还要大。

    他当然知道,先帝就是前朝权势最大的将军,拥兵自重,谋朝篡位……

    他压低声音正色道:

    “姐夫,人不言先辈之过,臣子不彰君王恶,你别这样口无遮拦。”

    王稄教训自己别口无遮拦,刘琮低头笑了两声,感叹道:

    “你们王家确实注重礼教,是我错怪岳父大人了。”

    看来说他傲慢少礼并非有意贬低,实话罢了,他确实如此。

    “可他儿子那么多,偏偏你倒霉,连累我阿姐也不能回家。”

    刘琮见他垮着脸闷闷不乐,灌了一口酒,云淡风轻地开口道:

    “你看不惯我,不只因为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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