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越发闹腾,让得陆通判不得不回州衙向沈逾白禀告此事。
沈逾白目光落在他身上:“陆通判认为本官做错了?”
“下官不敢,只是大人,湖河镇的百姓建造房屋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为何不能帮帮其他镇的百姓?”
陆通判垂眸。
他是瞧见通城州百姓过得如何艰难,不少人为了一口吃的,需要去搏命。
多少人出去后便再也回不来了。
在他看来,如今大人手中的银子足够帮助许多人,没得道理光顾着湖河镇的百姓,却弃其他百姓于不顾。
沈逾白道:“陆通判一向如此敢言吗?”
陆通判心头一颤,心里猜测知州大人对他此言不喜。
可想到外头的百姓,他又觉身上的官服实在沉重,道:“换了其他上峰,下官必不敢多言。大人却爱民如子,又生财有道,能为湖河镇百姓做实事,下官知大人乃是清官,是大大的好官,才敢开口。”
沈逾白将手中的文卷放下,提笔在纸上写起字:“陆通判可知湖河镇与其他镇有何区别?”
陆通判想了片刻,才道:“湖河镇最近海,也是以往海贼侵扰最严重之地,此前他们与大人一同剿灭了一波海贼,与大人有情谊在。”
沈逾白轻笑一声,将陆通判叫到近前。
陆通判一眼便瞧见桌子上有个大大的“勇”字。
“湖河镇的百姓对海贼动过手,便多了其他镇没有的勇,州衙招工时也敢来报名,如今的一切是靠他们用命拼来的。若其他人不用付出就能与他们待遇想通,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
陆通判心中已被说服了几分,只是:“其他镇的百姓日子也难熬吧?”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大家只会当寻常,并不会拼命去保护。海贼数不胜数,若他们没勇气向海贼动手,给再多东西他们也护不住。”
他要的就是让其他镇的人看着湖河镇如何富足,日子如何好过。
此处没有卫所,就只能依靠百姓保护自己。
可海贼太过凶残,没有足够的缘由将百姓团结起来,无论州中有多少百姓,数百海贼足以轻易击溃。
陆通判若有所思,片刻后双眼发亮,拱手道:“大人明鉴!”
沈逾白笑笑,道:“本官来州衙当晚收到一张字条。”
陆通判垂眸:“下官实在不忍大人被残害,只得出此下策,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沈逾白道:“陆通判在如此污秽之地坚持,怕是极不易吧?”
陆通判心中激荡,喉头有些紧。
“本官既穿上这身官服,就是大越的官员,理应为生民请命。”
可惜他性子耿直,遇事不够圆滑,蹉跎多年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知州大人来此不足三个月,已大大改善民生,他与大人就是皓月与凡尘之别。
沈逾白郑重道:“陆通判能否竭力助我,让通城州的百姓头顶有瓦,锅中有粮,再无海贼侵扰?”
陆通判喉头滚动,竟热血沸腾,道:“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必竭尽全力!”
他任通判多年,历多任知州,无论清廉与否,都无法让通城州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在沈大人来之前,他以为通城州只能如此,就想着能提醒那些清官保全自己,不再以命相搏,可沈大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实际他一直在观察沈大人,发觉他行事实在与旁人不同。
陆通判有种直觉:若沈大人也无法改善通城州,通城州百姓便再无希望。
如今了解了沈大人所作所为,他便也更有底气,再出去时,已是严格按照沈逾白的吩咐只招收湖河镇的百姓。
……
唐昌益的马车径直入了冯家。
原本便是红脸的唐老爷今日脸色更红了几分,待到入了内厅,许多人正围坐着等他。
在众人急切的目光下,唐昌益先是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将茶盏狠狠放在桌上,怒道:“沈逾白简直欺人太甚!”
众人目光凝住。
唐昌益自视甚高,往常便是气急也会维持风度,极少如此失态。
有人就问道:“那姓沈的又做了什么?”
“咱们的银子才到他手里,州衙就摆开阵势又在招兵。”
唐昌益的话让众位老爷一片哗然。
“这姓沈的摆明了是要与我等对着干!”
“前任知州在任三年,贪走的也不过十万两纹银,他来不过短短几个月,竟就弄走了十万两!”
“哪里只有十万两?冯老爷还单独出了十二万两。”
冯知章脸色沉了下来,心中犹如被人吹进去一口气,梗着难受,又吐不出来。
可那些老爷丝毫不在意,还越说越激动。
“还叫什么逾白,依我看,他比墨还黑!”
“若只是贪也就罢了,咱就当花钱消灾,他是拿咱们的银子招兵来打咱们,这如何能纵容?”
冯知章眼皮跳得厉害。
这是症结所在。
如此下去,便是此消彼长,到时他们无法控制百姓,此私盐生意便也就没法做了。
众位老爷不是傻子,自是都能想到。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必要将他按下去。”
唐昌盛难掩怒火。
甘焕道:“他身边的护卫多,暗地里没法动手。谢知府也亲自出马了,他油盐不进,还能有什么法子。”
“别忘了我们养了多少人。”
唐昌盛眼中闪过一抹狠意。
众人神情一变。
甘焕脸上各种神情变换,最终道:“他刚来时就用二十人反杀了四十八名海贼,如今他已有了一百名护卫兵,我们要多少人才能将其压下去?”
唐昌益冷笑:“如今只是一百名护卫兵,再过几个月,怕是五六百人都有了。若不趁着此时出击,待他们训练好了再出手,损失更为惨重。”
冯知章手掌不自觉握紧,一双锐利的眸子扫向众人:“大家以为如何?”
有人率先道:“此子势头太盛,需尽快将其压制。”
立马有人附和:“万万不可再纵容他。”
旋即便是一致赞同。
原本的三万两便是沈逾白胁迫,他们并不情愿,后来又变为沙田,再转过来又翻到十万两。
那些知州在他们面前一向弱势,何时竟能胁迫他们至此?
若不是贺知府强行要求他们出钱,他们必是不愿的。
积怨已久,如今终于有人提议,他们便纷纷响应。
冯知章双眼微眯,声音狠厉:“海贼也该抢一波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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