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皇后都没有再过来探望过李明昭,只遣了太医院院史天天来把脉。
因为皇后对李明昭的中毒一事颇为恼怒,故而让院史每日看诊之后,还要亲自盯着煎药,可院史年岁大了,才熬了两日,便得了风寒,所以就改派了自己的徒弟蒋太医过来。
蒋太医便接过了这桩要务,每日都按时来给李明昭瞧病,末了还要亲眼看着李明昭将药喝了,方才离去。
新来掌事的刘嬷嬷与之前受罚的那位不同,是个会做人的,收拾了药碗之后,便主动送蒋太医出来,她垂着眼笑:“这几日劳烦蒋太医了。”
蒋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了,虽然医术高明,可在宫里面对宫女太监,也从不拿乔,他笑得谦和:“都是分内之事,哪里算得上劳烦呢?倒是姑姑初来乍到,便遇上了这桩事,恐怕得辛苦一阵了。”
刘嬷嬷轻叹一声,说:“蒋太医说到奴婢心坎儿上去了,里面这位小主子日日养着也不见好,皇后娘娘虽无暇过来,可每日都让白竹来问,得知还不能下地,眉头都皱得生紧,就怕娘娘怪罪下来……”
也不怪刘嬷嬷担心,毕竟前面那位嬷嬷被杖责的事,一日不到就传遍了后宫。
蒋太医淡淡笑了下,道:“刘嬷嬷放心,殿下已无大碍,接下来就是静养了。不过,殿下年纪小,此番受了惊吓,还是需要些时间恢复,让他多躺一躺也好,你们莫要去惊扰他,也不要派这么多人守着屋子,省得让他更加惊惶。”
刘嬷嬷连连称是,“多谢蒋太医提点。”
刘嬷嬷和蒋太医的声音渐渐远了,房中的李明昭才坐起身来。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肩膀和手脚,只觉得躺了几日,浑身都有些麻麻的。
待状态好转,他便迅速地套了衣裳,将脑袋凑到了窗户边。
眼下正是太监换班的时候,刘嬷嬷果然按照蒋太医所说,将太监们叫去重新换班了,只在门口留了两人值守。
李明昭轻轻抬起窗户。房中的灯火跳了跳,门口的太监打了个哈欠,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他便趁着夜色,无声地翻了出去。
宫闱入夜之后,显得更加深沉,李明昭的身影在其中灵活穿行,一点也看不出中过毒的样子。
不消片刻,他便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这几日,因着他“卧病在床”,书房值守的人也撤走了,恰好给了他潜入的机会。
李明昭摸黑进了书房,便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声:“俞姐姐!”
俞清月在这里躲了两日,每日全靠冬香过来送些吃食,此刻听到李明昭的声音,便知事情大概成了,连忙从角落里现身。
“殿下身子如何了?”俞清月上下打量着李明昭。
李明昭笑说:“姐姐给的药着实厉害,‘中毒’那日我自个儿照了镜子,那脸色都把自己吓了一跳!”
俞清月有些歉意地道:“这几日委屈殿下了。”
李明昭却摇摇头,拉着她在一旁坐下,说:“无妨,那药服下后不过是症状看着吓人,我并没有特别的不适,还好我装得像,不然,也骗不过母后……”
俞清月悬着的心,到此时才松了一线,说:“那就好。”
宋怀谦上一次拜访俞府时,曾送了不少东西给俞清月,其中有个锦盒,其中装了不少西域的珍奇药材,俞清月便留了个心眼,随身携带了一些,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一想起宋怀谦,俞清月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传信。
但此刻不是惦念他的时候,俞清月很快收回了心思,问:“这两日我也不敢出门,你可知皇后与韩王那边情形如何了?”
李明昭正色道:“母后怀疑这毒是韩王下的,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他了,我听宫女们在嚼舌根,说是这两日奏折也不送去韩王那里了,直接送到了坤宁殿,且与母后关系甚密的几大世家,也拒不上朝,让韩王无事可议。”
“按照韩王的性子,应当不会坐以待毙。”俞清月低声说。
“不错。”李明昭认可地点头,继续说:“听闻他昨日过来寻母后,可母后将他晾了一个多时辰,后来进了殿,也是不欢而散。”
这便是俞清月想要的结果。
只有让皇后与韩王生出嫌隙,他们才有一线生机。
“但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李明昭道。
俞清月静静地看着他,问:“殿下是觉得,这嫌隙生得太容易了?”
李明昭认真点头,小声说:“母后与韩王本是同盟,他们早已协商好了立我为太子,由韩王监国,可因为这样一桩事便闹成这样,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俞清月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明昭,道:“人对于权势的欲望是无止境的,对于皇后来说,若有韩王在侧,她定要受他掣肘。而站在韩王的立场来看,就算今日能做摄政王,可你总会长大,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说句不恰当的话,与其等殿下羽翼丰满再除之,还不如现在动手……所以,他们的合作,本就是各自对局势的妥协,一旦有了变故,自然会怀疑到对方身上。”
“原来如此!”李明昭恍然大悟,他喃喃道:“他们如今忙着内斗,便是我们去救父皇的好机会了。”
俞清月欣慰地看着李明昭,他虽然年少,却一点就通,日后若得好生教养,定有明君之资。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门“吱呀”一声,两人瞬间绷紧了身子。
“俞小姐??”
冬香的声音响起来,他们才放下心来。
冬香见了李明昭,连忙行了礼,才道:“奴婢听说,韩王的人在宫门口闹了起来。”
李明昭与俞清月对视一眼,俞清月问:“怎么回事?”
冬香一脸紧张地道:“听说是韩王的部下想要京郊的马场,可王军不允,两边打了一架,故而他们来求见皇后,让皇后为他们主持公道。”
“王军……”俞清月瞬间想到,这很可能是宋颖的手笔!
俞清月转头望向窗外,外面漆黑一片,也不知何时会天亮,她沉下声说:“如此良机,我们必须牢牢把握住,今夜,我们就去救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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