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望月试图在夜墨寒的脸上看到危机感,或是龟裂开的一丝心碎,奈何依旧是无动于衷的,便继续添柴加火——

    “女子见惯了荣华青云,美男如云,难免有所迷了眼,实乃人之常情。”

    “只要她眼里还有你,还记得你们这个家,就是好的。”

    “………”

    夜墨寒觉得,这厮病得不轻。

    天天跟有病似得。

    乃至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夜墨寒都很讨厌苹果。

    只因记忆里的风悲吟,喜爱吃着鲜红如血的苹果。

    “像阿楚这般好这般优秀的女子,行至途中,相遇羁绊,总会有不计其数的人喜爱她,崇拜她,为她狂热,为她臣服。”

    夜墨寒心平气和恰似止水,娓娓道来的嗓音醇厚低沉,尾音很深。

    “这其中,男女之情在所难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世人追名逐利,青年怦然心动,都是同一种向往。”

    “为她心动的人,没有错。”

    “能被她吸引的人,我相信不会很差。”

    风望月听到这里,心脏泛起涟漪,止不住的颤动酥软。

    他的狼瞳,只能看到血色的天地。

    照耀在眉梢的骄阳光,很温暖,一如臭狐狸口中所说的话。

    他克制不住的怦然,为不该为的女子着迷,明知对方心有所属,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紧随其后,踩着对方的影子试图追上对方的脚程,却始终慢了一步,这一慢,就是一生之久。

    发乎情,止乎礼,他想掩盖自己的怦然,但心脏跳动的声音太大了。

    他只能像个过街老鼠,像跳梁小丑,站在影子的阴霾,幽暗的黑里,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楚月和夜墨寒,每当大风起兮,他总想抓住楚月扬起的衣角和发梢,却只敢抬手而不敢握紧,任由那青丝划过掌心又如流沙逝于指缝。

    “夜墨寒。”

    风望月轻吸了口气。

    “嗯?”黑袍着身的男子轻抬眼皮,喉间溢出了一声轻响。

    “谢了。”

    风望月摸了摸鼻子,别扭地侧头。

    “蠢狼。”

    夜墨寒耸耸肩,不可置否。

    “臭狐狸。”风望月恼了,“你——”

    “该是夜某谢你对阿楚的在乎和关怀,以及岁月匆匆的付出。”

    夜墨寒难得的认真,认真的让风望月浑身一僵,猛地怔住,心有所触动般,浑身触电了般,仿佛行走在黑暗许多年的人,忽然看到了直指灵魂的那一束光,温暖到像是被骄阳给包裹。

    “早该道一声谢的。”

    夜墨寒继而道。

    “但又总觉得,无需道谢。”

    “你是阿楚的莫逆之交,这声谢,不该我来说。”

    “………”

    说着说着,夜墨寒就见风望月背过了身去。

    风望月低垂着头,袖袍下的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恨不得把掌心给戳破流血。

    “死狐狸。”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祝福你们。”

    他像有了小情绪的孩子,始终在拧巴的沼泽里翻来覆去。

    “你会的。”

    夜墨寒微微一笑,莫名的笃定和自信。

    风望月回头看去,瞧见了夜墨寒眉角眼梢的笑容,问:“何以见得?”

    “因为我想祝福你。”

    闻声,风望月怔了又怔。

    似是半懵半懂。

    “祝你一生顺遂,平安度日。”

    “祝你所遇良人,白头偕老,不遇也好,小宝认你这个叔,为你养老送终也不过顺手的事。”

    一时之间,风望月不知该哭还是笑。

    他只觉得,分外滑稽。

    他和最讨厌的臭狐狸,惺惺相惜了。

    这人生的事,总是出人意料。

    譬如此时。

    他内心的兵荒马乱和掩埋在最深处的真挚虔诚,都已被那一双紫宝石般的眼睛给洞悉看穿,毫无遗留!

    潜藏在风望月躯壳内的白虎女,却是闪过了疑惑。

    她不懂。

    按理来说。

    该是分外眼红,彼此心生歹意的两个人,怎么会有这般无言的默契呢?

    ……

    那边,柳三千的叙旧戛然而止,便要跟随白瞳女使踏上归途。

    嘈杂的热闹戛然而止,一双双默然的眼睛写满了不舍。

    其中当属左天猛最是不舍,跟着柳三千踏步往前,哽咽开口。

    “柳长老。”

    “你定不可荒废修行啊。”

    “你要去万道啊。”

    “………”

    柳三千顿感头皮发麻,几分不舍荡然无存,离开的步伐也加快了些。

    一把年纪的他,顶着风湿膝盖和突出的腰椎,忍受阴雨连绵的骨痛,还得点燃满身的血为了全宗去奋斗拼搏。

    老人想哭。

    “星云宗叶楚月,恭送柳长老!”

    楚月抱拳颔首道。

    这是曙光侯的相送。

    但盼柳三千能在七杀天过得好些。

    有抱枕在,太上长老不至于举步维艰。

    但论今朝,她明面上的撑腰,柳三千自能独当一面。

    既然树立的敌人无法成为仁慈的朋友,那就强大起来渐丰羽翼。

    当张开翅膀时,遮蔽出来的阴影,能为故人遮风挡雨何尝不美哉呢?

    “星云宗上下,恭送太上长老!”

    “………”

    柳三千消失于光团薄雾前,回头看去,沧浊的眼,流下了一滴泪。

    泪水落在故土,滋养着旧乡。

    「柳三千,去万道吧。」

    「人到晚年,正是壮志凌云的好时候。」

    他如是想。

    只盼自己的甘霖,能够沐泽星云宗很多很多年。

    回到七杀天后,卿重霄叩响了柳三千的门。

    柳三千一脸迷茫地看着没事找事的卿重霄,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便见卿重霄拿出了一个空间指环。

    自指环内取出了价值不菲的丹药。

    每取出一颗,都要详细介绍一遍。

    “此乃天阴丹,取天阴霜降之水和初雪之莹锻造而成,绝顶稀罕的丹药。”

    “怎么样,比你那固本丹好吧?”

    “三千啊,你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得吃点好的。”

    “这是九转还灵丹,洗经伐髓,移形换影,多少青年求不来的好丹药,一丹难求啊。闻上一闻都能延年益寿,更别说若是服用于口,该是何等效果了。”

    “神冥丹,调养阴阳,均衡太极,当是真正的固本培元。”

    “………”

    柳三千听得头疼。

    半晌,取过一箱固本丹,将箱盖打开,面无表情问:“侯爷元神镌字,说有半箱丹药是为你而炼的。”

    “不过我想这丹药过于廉价,比不上什么天阴丹,神冥均衡,九转还灵,怕是入不了重霄长老的眼,就不玷污长老的手了。”

    说着,柳三千正要把丹药收回,那向来假正经的卿重霄竟是如土匪般直接将丹药夺走,眼里放射出的光犹如恶狗扑食的那一刻,柳三千的脑海里不由闪过了四个字:

    为老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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