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长老定是瞧不上这等俗物,还是别脏了长老的眼。”

    柳三千说罢就要把丹药箱给夺回,哪知那卿重霄丧心病狂的程度超乎了想象,面红耳赤,情急之下,竟是发出了一声野兽般诡异的“嗷”,极其大声,俨然把柳三千给震慑住了。

    就连卿重霄自己都晃了晃神,想不到那等犬吠般的声,竟是自己这般德高望重之人能够发出来的。

    卿重霄脚底抹油般正要溜走时,柳三千忙道:

    “卿兄,还有半箱,是柳某的。”

    “哦。”

    卿重霄应了一声,元神微动,就将半箱丹药掷回给了柳三千。

    生怕柳三千打劫似得,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徒留下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柳三千。

    卿重霄回到住处,抱着自己的丹药,可谓是爱不释手。

    “谁说曙光侯不好的?”

    “曙光侯简直太好了!”

    “………”

    他才不允许任何人说侯爷的不好。

    除了曙光侯外,还有谁能站在夜尊的身边?

    他定会为侯爷好好盯着的。

    那种不三不四的关系在他眼皮子底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他愿对着这丹药箱子起誓!

    ……

    “大夏,无罪!”

    “……”

    天梯脚下,传来海浪般的声响。

    起初是赵青衣的振臂高呼,感染了许多人。

    众生四海,如一山高过一山。

    从前对大夏避之不及如遇瘟神的人,也愿意为了大夏挺身而出,喊到声嘶力竭。

    海神大地出了个曙光侯,腰杆便是硬了许多,不再是那么的唯唯诺诺。

    尤其是看到楚月保下玄寒军后,这份底气还在蔓延。

    小希作为永寿军的主帅,红着眼睛看向四周,哽咽着落下了泪水。

    “春天,不会远了。”

    她微笑着,两行泪水怎么都止不住,瘴瞳温柔如水,视野模糊,心却明了如镜映月。

    “阿娘。”

    “待到春暖之日,阿娘的坟头,定会开满鲜花。”

    她听说,阿娘喜欢芍药花。

    虽是牡丹真国色,但能和国色比肩的芍药,犹如对应太阳的月亮,不会差的。

    “阿娘,你看——”

    “大夏遮天的瘴气将要弥散。”

    “大夏的人们,能够看到太阳了。”

    “来年的大夏,会是不一样的景致。”

    而不管过去多少年。

    她都不会忘记。

    末日的时候,有一人不远万里,披荆斩棘而至。

    她在消沉的人群,举起了明灯,驱散了倾覆已久的阴霾。

    她是万道的曙光侯。

    她叫——

    叶楚月。

    是士兵们口中的大帅。

    下界人的月帝。

    凡人道的守卫者。

    ……

    “大夏,无罪!”

    卿澈往前踏出了一步,同样的振臂高呼,喊到热泪盈眶挥洒于云巅。

    他想要扛起旗帜高扬,才发现临时形成的永寿军连旗帜都没有。

    “大夏无罪!”

    夏时欢和夏明珠等人陆续暴喝大喊,眼睛噙着泪水和喜悦。

    这一日,大夏一辈一辈的人等了太多年。

    无罪的声音,传到了大夏的国度。

    城墙上,形如枯槁瘦成皮包骨的国主躺在藤条锻成的长椅上,身上盖着破旧的兽皮毯,面如死灰,是行将枯木的前兆,半睡半醒犹如浮生一场梦,死神和神明悬头三尺上,耳边是婢女和守卫们的欢呼。

    “大夏无罪。”

    “大!夏!无罪!”

    “国主!国主,大夏无罪了!你听,你快听呐。”

    “有曙光侯的庇护,大夏真正的无罪了。”

    “国主!”

    婢女泪流满面。

    当万道符出现,曙光侯都没能让国主醒来。

    她知道,以国主的身体,煎熬到此刻,已经是勉强了。

    早在十年前,国主就大限已至了。

    为了大夏,国主生生地拖到了现在。

    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永寿军的归来啊。

    “无罪。”

    国主干涸发裂的唇惨白无色,颤动时发出了虚弱的声。

    “国主!!”婢女和守卫们蜂拥而至。

    城民们或是赤足,或是衣裳破旧,得闻城主苏醒,比听到无罪还要欣喜。

    只有同样陷入黑暗看不到阳光的他们,才知道国主为了大夏付出多少。

    “国主,你没听错,大夏无罪了,真的无罪了,你听,你听啊,是风传来的声音,传来了天梯脚下的希望声音,是众生的渴望!!”婢女跪在藤椅旁肩膀抖动,抽泣道。

    她紧抱着裹住,把头埋在兽皮毯上,“国主,永寿军凯旋,侯爷也会来大夏的,那时,大夏遍地都有阳光,有花香。”

    “咳,咳咳咳咳咳咳。”

    国主口吐鲜血。

    婢女紧抱着她,泪水越流越多。

    “取布帛来。”国主咳嗽着说。

    “国主……”

    “去。”

    婢女跌跌撞撞的去而复还,拿出了陈旧的黄色布帛。

    是长形的。

    国主咬破手指,对着布帛写下了一道旨意。

    “务必,交由,侯爷。”

    “国主……”婢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垮着脸撇着嘴吃自己的眼泪。

    大夏人常年浸淫瘴气,泪水又苦又咸。

    味道很难吃。

    “听话。”国主咬着牙沉声艰难。

    “奴婢遵命。”

    婢女小心翼翼地收好布帛旨意。

    “扶朕起来。咳,咳咳咳。”

    “是。”

    婢女用兽皮毯裹着国主,拥着裹住从藤椅站起。

    国主竹竿般的双腿,实在是提不上力,一直都在打颤儿。

    “咳咳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

    一口鲜血甫一涌上咽喉,复又被她吞了回去。

    她站在尘烟弥漫的古老城墙,黑色瘴气尚未褪去,犹如看不见的海洋想要吞没这古老的国度和摇摇欲坠多年却始终屹立的城池。

    国主看向远方,期待着,期待着——

    她会在城墙,望着永寿军和侯爷的凯旋。

    这是她的承诺,是国主的责任。

    得到消息的楚月和永寿军,则在马不停蹄赶回大夏。

    城墙之上,一缕阳光,照耀在了国主的眉眼。

    她扯动着干燥发裂的脸皮,露出了欣慰的笑。

    “真好。”

    「真好啊。」

    「她何其有幸,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样好的阳光。」

    她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远方。

    那是永寿军和武侯离去的尽头。

    从哪里离去的勇士们,就会从哪里归来。

    而在城头的国主,会永远地等待曙光。

    她这一生,就是盼望曙光,损耗掉全部的生命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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