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做先放手的那个。

    邬映月夹在中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如果贸然松手的话,她几乎能想象到两人会用怎样谨慎、可怜、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待自己了。

    偏偏桑晚也没走。

    她悄悄趴在木门边,露出一双明澈晶亮的杏眼,和两团猫耳似的双螺髻。

    这丫头

    就不能换个时候来看吗?

    邬映月无奈地向桑晚递了个眼神,想让她来解救自己。

    可桑晚像是没看明白似的,接收到她目光的那一瞬,眼眸一转,吹着口哨就缩回去了。

    邬映月:?

    不是好姐妹吗?

    怎么走得这么利落?

    邬映月叹息一声,牙一咬,眼一闭,狠心抽回自己的手。

    敖澈受伤的眼神扫了过来。

    邬映月清了清嗓,道:“两位师兄,要不去我们院里坐坐?”

    祝鹤来淡然收手:“也好。”

    敖澈指尖动了动,跟着点头:“嗯。”

    院门前,谢寻舟眼底升起几分期待。

    眼看着邬映月领着两人进去,却完全不看自己,他咬了咬唇,抬脚就要跟上。

    然而还没迈出半步,一道裹挟着煞气的凌厉风刃迎面劈来。

    谢寻舟心中一慌,下意识躲开。

    却还是被风刃边缘的罡气划伤了脸颊。

    尖锐的疼痛感从伤口传来,他愣了一瞬,就看到刚刚还笑吟吟的青年回眸看他。

    他唇角的笑意未散,温和的眼眸却冷了下来。

    “寻舟,她都不是玄云峰弟子了,你再靠近她,不合适吧?”

    这似乎不是第一次警告他了。

    谢寻舟看着祝鹤来陌生的目光,眼皮蓦地一跳,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慌乱感。

    “祝鹤来,谁都可以说这种话,但你不行。”

    至少,他和映月曾经的关系,比他更亲密。

    “是吗?”

    这话对祝鹤来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静静地凝视着他,温润如玉的指尖握住门把,倏然弯了眉眼。

    “但现在看来。”

    “这话应该送给你。”

    祝鹤来歪了下头,矜贵俊雅的眉眼间流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

    “寻舟,不被邀请的,是你。”

    说完,青年冲他笑了笑,温和从容地关上了门。

    动作是轻的,但关门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谢寻舟追上去,就被“砰”地一下,砸中了鼻梁。

    痛。

    好痛。

    偏偏此时他还听到里屋的说话声。

    “师兄,为何要关门?”

    祝鹤来的声音有些无辜:“我有关门吗?”

    “应该是风大,把门吹得合上了吧。”

    可恶。

    虽然他早就发现祝鹤来对映月有些微妙。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祝鹤来如今会变成这样。

    话语间微微的炫耀,眼神中不经意流露的嘲讽。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语,好像都在讽刺他没眼光。

    谢寻舟心痛得无法呼吸。

    他攥紧手,本想继续等下去,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道略含疑惑的女声——

    “二师兄,你为何会在这里?”

    “你不是说,这次出秋你不来了吗?”

    “昨天我想让你陪我的时候,你还拒绝了我”

    谢寻舟回头,看见邵清芜站在身后,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谢寻舟一愣:“我”

    他心中升起微微的不安,刚想解释,又不禁冷下眉,反问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刚刚被村民通知要去新住处的邵清芜抱着怀中的杂物,后退了半步,怯怯道:

    “昨夜,我被分在了此处。”

    “你来的时候,师尊没和你说吗?”

    邵清芜有些失落地咬了咬唇。

    谢寻舟见状,神色柔和了几分:“我来的时候太急,来不及问。”

    不过,刚刚映月好像提过一嘴,但是他没在意。

    邵清芜:“喔”

    她抱紧怀中的东西,顿了顿,眸中浮起些许探究:“师兄,你还没告诉我。”

    “你为何站在这里?”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邵清芜不愿相信,只想等谢寻舟回答她。

    然而,谢寻舟还没开口,扛着锄头路过的村民就哈哈一笑,热心地替她解释。

    “你不知道吗?”

    “这是映月姑娘她们住的院子。”

    “邵姑娘,你不会是才睡醒吧?”

    邵清芜唇边的笑容一凝,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待村民走远,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努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师兄,他们是开玩笑的吧?”

    “你不是来找邬映月的,对吗?”

    邵清芜心存侥幸。

    拜托了。

    一定不要说出那个让她难过的答案。

    她眼神微闪,心跳砰砰加速起来。

    周围的风好像都静止了。

    邵清芜脑子里空空一片,却还是看到面前的少年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是来找她的。”

    “这次出秋,我就是为她而来的。”

    邵清芜笑容惨淡:“别说了。”

    谢寻舟道:“清芜,我知道你没办法接受。”

    “但你要知道,当时是为了怕你不高兴,我才会”

    “总而言之,是我欠她的。”

    “我欠了她很多很多,我想弥补她,清芜,你能理解我——”

    “够了!”邵清芜噙着眼泪,素净的脸上盈满了羞恼。

    她吸了吸鼻子,哭得泪水涟涟。

    “我都说了,不要再说这些了。”

    没办法接受。

    她没办法接受一个替代品,轻而易举地夺走属于她的关爱和目光。

    凭什么?

    到底是凭什么?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站在那里,就能让她在意的人魂不守舍,失魂落魄。

    可自己呢。

    不管怎么努力,怎么讨好,都没办法拉回他们的目光。

    有时她觉得,自己和他们的关系好像亲近一点了。

    邬映月就会跳出来,把她的所有计划统统打乱。

    浓浓的不甘和悔恨吞噬了她的理智,她抬手一摔,把手中的东西全部砸到少年怀里。

    然后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身后,刚赶过来的萧怀迹看见少女的背影,下意识想追过去。

    可路过小院时,他看见被劈头盖脸砸了一顿的谢寻舟,不免皱起眉,道:“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谢寻舟神色微怔,没有说话。

    “如果是你惹她哭的话,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谢寻舟摇摇头:“不用了。”

    他并不后悔。

    相反,他现在只觉得胸口的大石落了下来。

    他终于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不用再藏着掖着,不用再担心顾忌她的目光。

    “她迟早要接受现实的。”

    “阿芜她,该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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