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伊始。

    昨夜钟离政待到了很晚,二人就对着窗看月亮,谢令姿与那只小圆鸽子玩的不亦乐乎。

    打更人的梆子声响起,钟离政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红封,递给谢令姿。

    “恭喜你又长大一岁了,令姿。”

    谢令姿接过红封,忽然歪着头笑起来,“那我也恭喜世子同长大了一岁。”

    钟离政便笑了,“令姿是说我又老了一岁罢?”

    谢令姿便笑了,转了转那个红封,坏心顿起。

    “世子,你这红封,是我一个人有,还是旁人都有?”

    “自然是你与华章有。”

    谢令姿眨眨眼,“那……郭小姐呢?”

    钟离政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令姿不喜欢她?”

    谢令姿摇了摇头,倒是认真起来。

    “不是,我其实很佩服她。”

    “我看见她,好像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她对范舟,是不是也是如此?

    只是,郭芙更有手段而已。

    “她从洛阳只带了个丫鬟一路上京,就让我很佩服了,一个闺阁女子,做到这样,并不容易。”

    “只是,她的心思太过浅淡易懂,又像极了谢静宜,我对她实在谈不上喜欢。”

    “可这就是她的生存之道。”

    钟离政想了想,“其实,若是她肯停下来看看身边人,或许会有个很好的结果。”

    “嗯?”

    “你还记得……钟离诺吗?”

    谢令姿点了点头。

    是那个在范舟眼前跟谢静宜探讨琴艺的男子,钟离政的弟弟。

    “他对郭小姐,如当年对谢静宜一般。”

    谢令姿点了点头。

    不知那个懂得有花堪折直须折的郭小姐,这回能不能转过弯来。

    而郭芙的确在桓王府等钟离政。

    年夜饭上,桓王妃正与小辈一起用饭,飞虎进来与钟离政耳语了几句,钟离政便起身离去了。

    郭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钟离政离开的方向。

    桓王妃低声说了一句,“除夕还这么忙……”

    钟离华章见状,刚想开口去安慰下母妃,却被郭芙抢了先。

    “王妃,世子是得重用,才会这么忙呢。”

    “旁人家想忙可都忙不了。”

    钟离华章见母妃心情又好转起来,便没再开口。

    只是看着郭芙,心中有点微微的、说不出的不适。

    就好像……好像她才是母妃的女儿似的。

    钟离华章微微蹙眉,心中疑惑是自己多想了,不过今日是团圆之日,钟离华章也不想在今天这个日子与郭芙计较。

    用了饭,郭芙就披着锦裘坐在院子门口,青萍抱着一碗糖渍梅子,喂给郭芙吃。

    郭芙抱着手炉,与青萍轻声说话。

    “青萍,你说世子今夜还会回来吗?”

    “我能不能等到世子啊?”

    青萍回道,“小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您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郭芙便笑了,“你今儿说话很令我舒心,赏你个银锞子。”

    “多谢小姐!”

    钟离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他看见郭芙坐在院子前,笑了笑,走上前去。

    “阿芙。”

    郭芙见是他,站起身来,疏离行礼,“见过二公子。”

    “阿芙可是在此守岁?”

    郭芙点了点头,“是。”

    钟离诺有些无奈,“阿芙,你不必对我如此恭敬。”

    “这个给你。”

    钟离诺取出红封,递到了郭芙眼前。

    郭芙愣了一下,钟离政见她不接,便塞到了青萍怀里。

    “你替你们家小姐收一下,我还要给华章送红封呢。”

    钟离政温柔笑笑,转身就走了。

    青萍一脸喜色,“小姐,这二公子对您……您瞧,连郡主都要排在您后面呢!”

    郭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算他有眼光。”

    “小姐,若是世子不成,嫁给二公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郭芙摇了摇头。

    “庶出之子罢了,我还不想叫一个姨娘母亲。”

    郭芙昂起了头,“做府上的公子妻,哪有做…更好。”

    郭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图谋的,又岂止一个世子妾室之位?

    钟离政刚回府,郭芙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世子,您回来了?”

    “阿芙在厨房留了热汤,在泥炉上煨着呢。世子让飞虎去端来喝着暖暖身子吧。”

    “嗯。”

    今日除夕,钟离政也不想说什么太难听的话,随便应了一句便回去了。

    郭芙的笑容在钟离政离开之后便淡了,她对青萍道,“我们也回去睡吧。”

    青萍神色担忧,“小姐。您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跟世子说一句话?”

    郭芙点了点头。

    “是啊,就为了跟他说一句话。”

    而钟离政却没回院子,而是去了桓王妃的院子里。

    “母妃。”

    正在出神的桓王妃听了,立刻回了神。

    “阿政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

    桓王妃叹了口气,“明日阿政去宫宴……”

    钟离政顿了顿,“母妃,父王还是不愿去吗?”

    桓王妃“嗯”了一声,“这么多年,你父王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哪儿也不愿意去。”

    “今夜用饭,他也不愿来。”

    “方才我去陪了他一会,阿政,你去见见你父王吧,能陪他说说话,也好。”

    “儿子这就去。”

    桓王这些年深居简出,从不入宫,从不上朝。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当初,隐隐有流言说,是因为桓王与新帝兄弟反目。

    然而皇帝知道这事儿,却将传播流言的人都大肆重罚,又将流水般的赏赐送进桓王府,流言这才消散。

    钟离政来到桓王的院子,院门口只有一个老仆,似乎在等钟离政。

    “金先生。”钟离政恭敬地点了点头。

    “世子来了。”被称作金先生的老者发出感慨,“王爷说您一定会来,让老奴等您。”

    “劳烦金先生了。”

    金先生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动了动嘴唇,没能说出口。

    意料之外的,桓王是个清瘦的中年男子。

    清瘦却挺拔,容貌与钟离政有六七分相似,只是面上染了更多的沧桑。

    他坐在屋子里,侧脸倒茶。

    等到他把脸转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条如蚯蚓一般的伤疤。

    从眼下到下巴,破坏了那依稀看得见年轻时俊秀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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