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金陵出发去西南,临行前还从朱平安这讨了一封诏书。
美其名曰:代皇帝慰抚边关。
这在情理上是说得通的。
毕竟,李灵运身上除了朱平安册封的国师头衔之外,他同时还是大明唯二册封的异姓王,云王。
即便自己这个云王,在权力和地位上,远不及燕守战的燕王。
但不可否认的是。
虚衔的王,在地位上也可以压过国公一头。
这“慰抚”二字就变得合理了。
……
一个月后。
西南,锦城。
这里是昔日平西军的治所,在李胡接任大将军之后,仍然保持了西南重镇的位置。
不过他如今已经交还了兵权。
朱平安投桃报李,给李胡修建了一座大明最华丽的国公府!
“宁国公府”
李灵运的仪仗停下,他们一行比原定早了半日到达。
先是与锦城的兵官见过面,然后他就直奔宁国公府而来,这算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门童立刻将门打开,并由府上的老管家亲自接应。
他知道李灵运与老国公的关系,但当面还是要喊一句云王的。
直到左右无人了,管家立即改口称“大老爷”,以示亲近。
李灵运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
管家则解释:“大老爷来的正是时候,国公用过午膳,小憩了有一会儿,应该快要醒来了。”
李灵运点了点头。
他自己已经年近五十了,李胡更是年过七旬。
这样的年纪,嗜睡才是正常。
像他师父李通以及燕守战那种八十来岁还能文能武的,完全就是根骨惊奇。
而且,李灵运还听说了。
他爹的那位继夫人“戚氏”,同时也是李从彧的亲祖母,早在三年前就过世了。
从那之后,李胡就显得孤独了不少。
李灵运刚从梦里醒来,那个世界他娘活了下来,老两口相濡以沫守了大半辈子。
一直到李相身死,爹娘仍旧健在,还有次子李尽在旁尽孝。
这日子应该是比较舒坦的。
只可惜……
李胡不是李三狗,而他李灵运也不是李思恭。
但他们仍是父子。
这一点即便到死,也永远不会变化。
他们穿过一座座廊院,在途经一处冷清的院子时,耳边传来了孩童的声音,但听起来并不讨喜。
“李草芥,李草芥,生来福薄如草芥,克完爹娘克祖父,不死不休不离家!”
李灵运闻言皱眉。
这种歹毒的话语能从孩童口中说出,只怕做长辈的也不是什么好种。
管家本来笑着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若在平日里,他当然可以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如今李灵运就在身旁。
这些混账玩意丢的,是整个国公府的脸面,就连他也有些下不来台。
管家本欲出声,李灵运阻止了他,开口道:“去看看。”
这语气随和,却带着几分不容商量。
他只好答应:“我为大老爷带路。”
二人很快来到别院旁,映入眼帘的是四个人高马大的小子,围着中间一个小的在踹。
小孩子的力气不大。
但架不住,被欺负的比他们力气更小。
李灵运透过人影,看到了一双狼狈却又仇恨的眸子。
这是引而不发。
将来,等这孩子成了气候,今日的屈辱定当几十倍的讨回来。
有着李思恭的识人经验。
李灵运一眼看穿了这小子的底细,心中不仅不忧,反而多了几分惊喜。
毕竟,他这人不擅长别的,可是养狼还是很有经验的。
只是一眼。
李灵运就看上了这小子。
别的不说,有他在,不说能将宁国公府发扬光大,至少不会让其没落下去。
这就足够交差了。
再远的事情,自己不一定管得到。
他转过头,见一旁的管家神情忐忑,大概是因为家丑外扬所致。
李灵运问道:“被打的小的,他是什么来历?可是李家血脉?”
管家点头:“那小儿名为李草芥,是四老爷唯一的孙子。他出生时母亲难产,三岁时爹又得了疫病。最终,连带着四老爷也一命呜呼了。”
“府里觉得他晦气,不许他继承四老爷的一切。”
至于别的,管家就没再说了。
否则,这就真成了全员恶人。
李灵运看向管家,问道:“你的意思是,这小子的命很硬,克谁谁死?”
管家不语,这态度显然就是默认了。
“那就记我名下吧。”
李灵运说完,径直朝着院子走去,袖口一挥,那四个孩童直接就被扫开。
只剩中间的李草芥还抱头蜷缩着。
那四个小子都是李家族人,在这国公府更是少爷一样的人物,横行霸道,没有顾忌。
他们见有人动手,立刻就要扑过来。
好在,管家手疾眼快,厉声呵斥。
“一群孽障,还不跪下!”
他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看着是责骂,实则是在救命。
开玩笑!
真要让这群混账对李灵运出手了,这几个小子就死定了。
尤其是老国公那里。
管家跟着他这么多年,当然清楚李灵运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同,
更何况,老国公现在可不缺孙子。
也许不会把人打死,但他绝对能狠下心来把人从李氏的族谱上划掉!
四人蛮横归蛮横,但是大小王还是能分清的。
管家在国公府,除了老国公和已故的国公夫人,就是几位老爷都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这些小辈当然怕他,一个个跪倒在地。
李灵运走到蜷缩的李草芥身旁,替他检查了一下伤势。
李草芥显然不是傻子。
他没见过李灵运,却注意到管家对他的恭敬,肯定是一位不好惹的存在。
所以,面对李灵运的摆布,他表现得很顺从。
这与当年还是小狼孩时期的李狼相比,可谓是两个极端了。
李灵运检查过后,确认只是皮肉伤势,给他喂了一颗药丸,然后站起。
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太阳,李草芥跪坐在这阴影里。
然而在此刻,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比阳光更加充分的暖意。
他知道,这人不是来欺负自己的。
李灵运看着他,问道:“你的名字是叫李草芥吧。”
李草芥小心翼翼,回答道:“是的。”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敢问恩人姓名,我好将来报答。”
他的这点小心思,在李灵运一眼之下无可遁形。
李草芥脸色一红,低过头去,本来以为得不到回应了。
他再抬头,那人已经转身走出了几步,带着狭长的阴影远去,阳光再度洒在身上。
这一刻。
李草芥觉得自己像是见不得光的鬼怪。
但是他的耳边飘来声音。
“李灵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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