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运上前几步,用手在这字迹的表面摩挲。

    很快,他就感应到了这股力量的来处。

    “原来是阴阳剑的剑痕。”

    李胡见他这般神秘兮兮的,也没有多问。

    毕竟,李胡与李灵运不一样。

    他早就过了刨根问底的年纪,人生已经过去了大半,不再执着于一切问题都有答案。

    只要能把握住自己拥有的,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李灵运感受着阴阳剑痕,心中做出判断。

    当年用来刻下这个名字的器物,可能就是散落于人间的阴阳仙剑。

    仙剑本就是世间般妙,形体无常。

    当年留在桃源的“若水剑”,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杀猪刀的形象存在。

    自家这个……

    兴许是用来刻名字的刻刀。

    说起来,阴阳本身也有着“生死”之意,还是各种变化的总和,又可将其理解为一种阴阳的平衡。

    也是九把仙剑之一。

    不过,李灵运的目的只是将其找到,而不是一定要据为己有。

    所以仙剑落在谁手里,并不重要。

    有道是,剑修厉害的是“剑”,但不可或缺的是“修”。

    ……

    同一时间。

    灶房里。

    李草芥好不容易将灶给升起来了,整张脸已经变得黑扑扑的。

    这烟气熏得他眼泪都出来。

    李草芥本想喘口气,但是仓促之间,手里不知道握住了什么。

    入手的触感十分冰凉,甚至只是这么握着,就让他感到一阵舒畅。

    李草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黑黑的,与这东西的表面一般黑,唯有尖端的一处发亮。

    他伸手去碰,刚触碰到手就见红了。

    “是刀片。”

    李草芥本来以为这是倒霉事,可接下来就有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刚被划破的伤口,竟然开始愈合。

    速度不快,但这绝对比国公府的医师还要厉害。

    李草芥心说自己捡到宝物了。

    正在这时,有一道人影从门外进来,吓了李草芥一跳。

    “祖父?”

    他有点心虚,本来想把东西藏着,但不知怎么的,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李灵运早有感应,知道那柄阴阳剑变化之物就在此处。

    说来也巧。

    阴阳剑在沿河老宅这么多年,一直没被其他人得到,今日竟然落到李草芥手里。

    可见,这小子是有一点运道在身的。

    “让我看看。”

    李灵运朝着李草芥招手,后者立刻把阴阳刻刀交出去。

    李灵运合掌一握,这阴阳刻刀的模样立刻就发生了变化,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化成了一柄剑。

    李草芥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本来以为,这东西能让伤口愈合就已经够神奇了。

    可是落到祖父手里,竟然像是真正仙家之物。

    他心中不舍,可是想到祖父对自己的好,一咬牙:“祖父我愿……”

    一句“愿意”尚未说完。

    李草芥突然手臂一沉,竟是当场被突然丢过来的阴阳剑压倒在地。

    他正准备说什么,发现李灵运已经自顾自在灶台上干起了活。

    “祖父,我是真的可以不要的。”

    “阴阳剑与你有一段缘分,留着吧。”

    “哦。”

    ……

    等到吃饱喝足了。

    李草芥就被李灵运打发出门,让他抱着阴阳剑做些饭后消食散步,尽快适应阴阳剑的重量。

    李灵运交代完回来,却见李胡正一脸笑容看着他。

    “怎么了,爹?”

    “看来,你对草芥这小娃子是真的上心了。”李胡面带微笑:“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闲不下的性子。”

    李灵运没有否认,肯定道:“我就是劳碌命,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倒不如操劳一点,这样也就不用被情绪左右了。”

    “对了,你之前画上的那个姑娘,她叫什么?”

    李胡像是漫不经心,问出了这么一个好像无关轻重的问题。

    李灵运下意识回答:“她叫。”

    话音落下,李灵运本来喉咙里涌上来一个名字,可是就差临门一脚,然后就使不上劲了。

    “她叫……”

    她叫什么。

    李灵运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甚至没有太多的痛苦与挣扎。

    只剩下一小点失望。

    然而,这失望也不是因为他忘记了某个人,而是因为忘记这种行为本身。

    李胡见他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也反应过来有几分不对。

    他宽慰着:“这不过是梦醒了而已,忘就忘了。”

    李灵运看着面前的李胡,不由鼻子一酸。

    这酸涩同样不是为李胡而去的。

    但这不妨碍他借着爹的肩膀来靠,呼吸变得沉重而急促,声音嘶哑。

    “爹……我记不清了。”

    李胡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但他清楚李灵运应该是真的忘记了一个,至少曾经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名字。

    只是,李胡太久没有过安慰儿子的经验了,这时也显得无措,他忽然灵机一动。

    “你只是忘了名字,但你兴许还记得她的容貌。”

    闻言,李灵运的动作一滞。

    他立刻走进屋里,取来备好的笔墨,飞快在画纸上落成了一张女童的容貌。

    从她扎着羊角辫开始,再到亭亭玉立……直至饱经风霜。

    这是同一个人。

    李灵运记得她的模样,却不记得她的名字。

    不知何时。

    李胡来到他身后,赞许道:“这看着是一个能过日子的,四狗你的眼光不错。”

    不料,他这话音刚落。

    就见李灵运转头看他:“爹,我也给你画几幅。”

    “你小子。”

    李胡无奈一笑,模样有些嫌弃,但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口中絮絮叨叨。

    “你画归画,可得给我画得威风点,听到没有……”

    ……

    五日过去。

    李灵运以睡不惯老宅为由,提出要回国公府去住。

    这引得李胡嘲笑他,山猪吃不了细糠。

    但他最终也没反对。

    李胡自己亲自将老宅的大门给锁上,望着不断合拢的缝隙,那是属于李三狗过往的最后一丝残景。

    往后,大概是不会再来了。

    李胡想着,要不就不让人收拾老宅了,就任由它这么晾着,自生自灭吧。

    反正……这里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可真要这么做。

    他又舍不得。

    于是,李胡心里做着自我安慰。

    将来李家子孙想要追溯过去,指不定还会再回到这里呢?

    自己将其废弃了,那他们不就看不到了。

    罢了,就当是为了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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