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冲逃走后,京兆府大牢发生过一起劫囚之事,好在丞相大人安排了护卫,才没让对方得逞。

    可这事之后,知府大人却坐不住了,主动申请将犯人押至刑部看管。

    这犯人正是林秋棠。

    被押往大理寺狱那日,她依然心有余悸。

    这些人都说,那日潜入牢中之人是为了救她,起初她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裴冲不会放任她不管,定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

    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两人砍断门上的铁链,闯入后举刀直奔她的心口。

    当时林秋棠吓傻了,下意识往后退,直至靠在墙上退无可退,嘴里依旧念叨着:“不要杀我……”

    好在刀子距她不足一寸时被人挡开了,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她只觉心一沉,脊背发凉。

    更多是不敢相信,不相信裴冲会真的杀她。

    两名刺客中剑倒地,鲜血从身下蔓延开来,林秋棠呆若木鸡,突然又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裴家大房也发生过如此血腥的一幕。

    后来她被转到大理寺。

    在清弛失踪那晚,林秋棠便被关进了大牢,因此不知道裴府被查封的事。

    而想要杀她灭口之人,除了裴冲再想不到别人了。

    在林秋棠看来,裴冲是二皇子的亲信,又是护城军守将,想要潜入牢中杀她易如反掌。

    就算将她押入大理寺牢,也未必安全。

    她不想死。

    囚车停在大理寺门口,林秋棠突然发疯的跪在车内,扶着栏杆大喊:“我要见丞相,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丞相大人禀报……”

    鹤安同裴展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在囚车内歇斯底里的林秋棠,裴展紧握的双拳忍不住颤抖,深陷的眼窝中,是极至到骇人的恨意。

    自从娶她进门,两人也算相敬如宾,感情深厚,就连父亲也从未对她摆过长辈的姿态,将其视为己出。

    他不明白,林秋棠怎么就干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毒害父亲,将他打残扔下京郊山崖,好在坠落时被树枝挂住,才侥幸活了下来。

    得以鸣冤讨个公道:“大人,何时提审她?”

    鹤安:“不急,还不是时候。”

    “可万一,再出现刺客的事,林氏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岂不是……”

    季凌川取了卷宗回来,正好听闻裴展的担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以为京兆府的大狱是纸糊的,若非我们故意放水,他们哪能那么容易进得去?”

    裴展闻言愣住。

    季凌川看了看裴展,又看了看鹤安,摇头:“你说说,同是文臣,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鹤安老谋深算,诡计多端。

    这裴展在出事前,也担过文官之职,但站在鹤安身边,有点大灰狼小白兔的感觉。

    裴展拱手:“在下岂敢同丞相大人相提并论,是裴展心急了,一切全凭两位大人定夺。”

    鹤安白了季凌川一眼,先行离开了。

    季凌川拉起裴展:“走吧,从今儿个起,你有得忙了。”

    裴展疑惑,他如今落得残疾之身,还能干什么呢?

    已经逃到齐州的裴冲接到母亲暴毙的消息,心中悲痛不已,同时心中也存疑虑。

    母亲向来身子硬朗,自己也明明安排妥当,按说不会出什么纰漏。

    就算逃跑失败,母亲顶多被押入大牢,他也可以求辰王帮忙救出母亲。

    可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派去京兆府刺杀林秋棠的人至今未归,裴冲心情越发烦躁。

    站在城墙上,冷风吹来,恨恨的一拳砸了下去,痛感让他找回些理智,他已经没有退路,此刻回京,只有死路一条。

    “废物。”辰王放下酒盏,恼怒之色全写在眼中:“区区一个囚犯都杀不了,裴冲手下的人都是饭桶。”

    侍卫:“王爷,人已经被押到大理寺了,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此人断不能留。”辰王又倒了杯酒:“本王看,那位新上任的刑部侍郎有些意思,眼看快入春了,本王解了禁足,就办场迎春宴吧,正好会会这位刑部侍郎。”

    “去禀告王妃,好好打理筹备这次宴会。”

    “是,王爷。”

    辰王府后院,听了下人来报,辰王妃只抬了抬眼。

    往日里有春风满面没了影子,取而代之的是极力掩藏心绪的漠然和伤感。

    在得知父亲在牢中之后,她就像换了个人:“海棠,你说,父亲会不会怪我?”

    海棠伺候她梳头,安慰道:“奴婢只知,王妃是那位最心疼之人,他定希望王妃一切顺遂。”

    那人?

    她漂亮的身份之下,不能有那样一位父亲。

    可这么多年,王爷所做的一切,哪一件不是他尽心竭力,哪一回不是拼了命的忠心。

    如今人死了,不能建墓,不可立碑,只能被扔到乱葬岗中。

    此刻怕是已经化成一堆白骨,无从认领了。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听说王爷又要迎新人入宫了?”

    海棠知她心情不好:“任谁来了,王妃的位子都是您的。”

    辰王妃嗤笑。

    一身华服,空空的名头……

    自从嫁入辰王府,她便日日盼着王爷能得成大事,有朝一日能承袭大统,成为东召的九五之尊。

    到那时,她便是皇后,是一国之母,拥有无上的尊容。

    为此,她做好了承担一切代价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

    她知道,辰王并非表面那般好色,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有其道理,而表面的纨绔正是欲盖弥彰,藏拙之举。

    “提早收拾出一间院子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是”海棠福身离开。

    辰王过来时,辰王妃的妆已经卸得差不多了。

    “妾身见过王爷。”

    辰王落坐:“近来杂事太多,本王实在抽不开身,知你心中难过,今日总算得空,便过来看看。”

    “多谢王爷。”

    辰王眸光微动,看不出情绪,在床边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到本王身边来。”

    辰王妃犹豫片刻,还是坐了过去:“王爷放心,春日宴的事,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了。”

    “这事交给爱妃,本王放心。”

    辰王妃抿唇淡笑。

    “如今本王解了禁足,自然更该为咱们的以后筹谋,所以春日宴带来的两个女子,并非要留在王府,而是要送给江大人和鹤安的。”

    辰王妃敛眉,很是意外。

    辰王将她拥在怀中:“父皇突然解了我的禁足,绝非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在我看来,相比于父子亲情,他更看中皇位,所以……如果想一劳永逸,不再受制于人,那便只能……”

    “那江侍郎倒好说,可鹤安怕是不容易就范。”

    早在京郊桃园那次,柳月如使尽手段勾引,甚至不惜下药,鹤安都不肯就范。

    辰王眸光一冷:“若他这次,还不识抬举,那就怪不得本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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