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奚应芷,她眸光之中迸射出刻骨的恨。

    “呜呜呜——”

    一开口,屋子里便是粗噶可怖的喊叫。

    奚应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姚轻黄见状忙挡在她面前,安抚着挡住奚应雪怨毒刻骨的视线。

    奚应雪泪水倏地像泄洪的江水一般倾盆而下。

    “夫人,您如今还一味地护着奚应芷,可知正是为了她,大姑娘才受了这般折磨!”

    范云云心疼地搂着奚应雪,“奴婢找到大姑娘的时候,连一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

    那帮乞丐穷凶极恶地拘着大姑娘,动辄还要打她,如今好不容易回了府,夫人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

    姚轻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下人都下去了。

    “这种丑事,范嬷嬷要不要敲锣打鼓去外头嚷一圈?”

    范云云和奚应雪齐齐脸色煞白。

    奚应雪已经口不能言,只剩下范云云极力辩解道:“大姑娘是被人陷害,又不是她自己人品低劣,如何能说是丑事?

    更何况她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就算全天下人都能嘲笑贬低她,夫人您却是唯一不能羞辱她的人。”

    她疾言厉色满眼刚烈,好似真的正义凛然一般。

    奚应雪听得这话,更是呜呜哭泣,肝肠寸断,满眼都是悲戚和控诉。

    姚轻黄视线在两人之中来回打转,忽然扯出一个怪异至极的笑。

    范云云下意识心口咯噔了一下,隐约觉得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将要发生。

    下一刻,姚轻黄缓缓问道:“奚应雪,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一处胎记?不,或许不是胎记,而是旁人刻意而为的印记。”

    奚应雪眼神茫然一瞬。

    身边的范云云却是心神巨憾,心虚、愤怒、恐惧,数种情绪交织着充盈在胸口,她下意识扫了奚应芷一眼,慌张道:

    “夫人可是听信了什么谣言?奚应芷这个丫头自小就是我抚养长大,其性情品行我最是了解,最是个喜欢搬弄是非满口谎言之人。

    若是她和夫人说了些什么,夫人定要三思啊!”

    饶是姚轻黄已经知道了她的无耻,这会仍是被这番话气得一阵一阵地发抖。

    “放肆!”

    姚轻黄端着茶杯泼到她脸上。

    “芷儿如今是端亲王妃,哪容得了你如此信口雌黄地污蔑!”

    茶叶渣混合着范云云脸上的污渍滑过下巴,范云云却没心思计较,仓促地抹了把脸指着奚应芷怒道:

    “你这个贱蹄子是怎么在夫人面前抹黑你长姐的?大姑娘待你不薄,你居然如此恩将仇报,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猪狗不如的女儿!

    大姑娘,老爷,夫人,奴婢无能,对不起奚家的列祖列宗啊!”

    眼泪仓皇而落,范云云指天凄厉道:“奚应芷,你不忠不孝,作为你的生母我愧活于世,今以死谢罪,只求你日后不要再作孽了!”

    说着便起身朝着房梁上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下用了十乘十的力气,直撞得血肉横飞,甚至清晰地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

    这一幕谁也没想到,奚应芷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姚轻黄飞快地捂住了她的眼睛,又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拍着。

    “别怕,是她自己求死,与你无关。”

    方才范云云恶毒的诅咒实在太过歇斯底里,奚应芷心口突突地跳,却还是没忍住越过姚轻黄的手掌去看范云云的模样。

    她死不瞑目,双眼仍旧紧紧盯着奚应血所在的方向。

    哪怕心中对她早就没了牵挂,这会奚应芷还是无知无觉地流下两行泪。

    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范云云对她并不好,从小衣食上便总是刻薄她,还惯爱说她生下来就是不如奚应雪的贱人。

    对她动辄便是指责辱骂,每每她出挑了一点就要挨罚。

    这样的人死了她该觉得解脱才是。

    或许是那些痛苦的时光混合着血泪在成长中凝聚成了她的血肉,以至于当这样一个女人被剥离开的时候,她先是觉得撕心裂肺的痛苦,然后才是恍若新生的痛快。

    “不怕不怕,母亲会护着你的,母亲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姚轻黄心疼地搂着她,那呵护劲落在奚应雪眼中,刺得她心口都在痛。

    “呜呜——”母亲——

    奚应雪两条腿都断了,这会费力往前爬着,去拉扯姚轻黄的裙摆。

    这是她的母亲,怎么能越过她去疼爱别的孩子!

    姚轻黄面无表情地将裙子扯出来,干脆利落地将奚应雪带着血污的手踢开。

    “呜呜——”

    奚应雪眼底的痛苦都快凝结成实质了,偏又无能为力,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如绝望的孩童一般以头抢地。

    可姚轻黄丝毫动容也无。

    这会她只将范云云恨了个彻底!

    范云云宁愿死都要护住奚应雪身世的秘密,还将一大盆脏水泼到奚应芷身上,让她背了这样一个逼死亲娘的罪名!

    贱人!

    一想到过去十几年,范云云在她不知道的角落,对奚应芷用过多少这种恶心人的手段,姚轻黄就恨不得让她重新活过来,再亲手宰了她!

    “奚应雪,你听清楚了,当初决意将你送到展太后身边的人是我,知道你落难,阻止老爷派人去搭救你的也是我,这府中一切都是由我做主。

    以前我护着你,所以你可以将奚应芷压得死死的,而如今我不再护着你了,所以任你如何折腾都再无出头之日,你明白吗?”

    奚应雪凄厉地呜呜大叫。

    她当然明白,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姚轻黄忽然就变了态度。

    姚轻黄看着她,轻蔑地笑了。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有我在一日,你永远都不会赢过芷儿。”

    她护着奚应芷将她推到门外,“好孩子,回房好生歇着,一切自有母亲来处置。”

    奚应芷将她眼底的恨和决绝看得分明,想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

    作为被人换了女儿的母亲,她心底的痛和恨不会比任何人少。

    奚应芷浑浑噩噩地往云芷院走去,才走到半路,惊慌的喊叫声响起。

    “走水了!”

    奚应芷猛地转身,冲天火光迅猛而起,几要将整个天边映亮!

    奚应芷陡然握紧拳头,下一瞬却是一阵彻底的轻松。

    这就是姚轻黄的解决办法。

    真是,够彻底的……

    下人们提着水桶和水盆四处奔跑救火,奚松急匆匆地赶来,见了奚应芷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把将她拉到一边。

    “怎么傻站着,是不是受伤了?”

    奚应芷回过神,摇头正要说自己没事,一声高亢的声音传来,“夫人还没出来,快抬水来!”

    两人都紧张起来,一前一后往明华堂赶去。

    奚应芷本以为不过一个来回的时间,哪怕烧起来也不会多厉害。

    可没想到两人到的时候,明华堂五间厢房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尤其是姚轻黄所在的正房已经被烧得见了黑色的房梁,眼看着就要摇摇欲坠。

    奚应芷心口一紧,忙在周围扫视一圈,遍寻不见姚轻黄的身影,心口更加突突不止。

    “夫人呢?夫人在哪?”

    奚松揪着一个端水的小丫鬟厉声发问,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指着被烧的只剩架子的正房,“夫人,夫人在里头……”

    奚松目眦俱裂!

    “夫人怎么会在里头!你们为什么不将她救出来!”

    小丫鬟快要哭了,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范嬷嬷带了大姑娘见夫人,夫人便将大家伙都遣出来了,火烧起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父亲,眼下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快些将夫人救出来才是要紧!”

    奚松后知后觉又看了眼火堆,一把抢过丫鬟手中的水盆,咬牙往自己身上兜头浇了下去,旋即如猎豹般一个猛子冲入火场。

    奚应芷失声尖叫。

    伸手想去抓奚松,却只抓到一片粗糙的衣摆。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奚松虽然是京官,平日在家却还是爱穿粗布衣裳。

    他对自己一饮一食并不讲究,可家中的儿女若有什么想要的却总是尽力满足。

    重生后她对奚松和姚轻黄并没有多么深切的感情,可这会看着那烧得愈发旺盛的火堆,那股子恐慌却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

    若她真的没了父母,那她就真的成了孤儿了。

    她不想做孤儿……

    奚应芷咬牙,也想往火场里冲,周围人也乱糟糟的没人管她。

    眼看就要冲进去,她甚至感受到了火舌子舔在她脸上那滚烫刺痛的感觉,下一瞬和一个梆硬的身体撞了个满怀。

    奚应芷被撞得飞了出去,砸在地上一阵头晕目眩。

    缓过来了才看清奚松搂着姚轻黄,两人虽然烧得衣裳破了好几个大洞,好在看起来没受什么伤。

    姚轻黄本来靠在奚松身上,可见了奚应芷被撞倒顿时急着过来拉她。

    “你怎么在这里,方才是想冲到里头去吗?”

    姚轻黄声音里带了焦急和严厉:“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不避远些,偏还跑过来做什么?”

    奚应芷晕乎乎的被拉起来,对上她满眼关切,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奚松打圆场道:“好了,芷儿也是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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