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修明初以为只是简单的刺杀案,这种事何须三司出手,四卫自可顺着线索追查。

    直到大人物纷纷离场,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女尸,揭开她身上裹的呢子披风,才知道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险恶用心。

    仕途的终点,或许就停在今天了。

    此刻由衷羡慕“腿长”的同僚们,他们只是被人当做了刀。

    而他这把刀,或许将在并州折戟沉沙。

    苏文德轻描淡写道:“修身养性罢了。”

    轻轻合上《论语》,此书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只是读其他书,可能引来无端猜疑,才选择最基础的《论语》打发时间。

    实则心底已经将关中、江南的富庶州县都盘算过一遍,看哪个地方适合自己。

    经此一遭,刚热乎的大理寺少卿位置大概率是保不住了。

    郁修明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道:“那个从刑部出去的将官,回王府禀告案件进展去了。”

    现在行宫是我们一手遮天。

    郁修明躬身行礼道:“恳请少卿明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苏文德一时不慎落入圈套,但他多年在刑部锤炼出的敏锐与老练,非常人所能及。

    苏文德轻轻挥手,示意身后的两名随员退下,这两人是郁修明特意带来,证明他们“清者自清,无私无畏”的。

    待门扉重新闭合,室内恢复了宁静。

    苏文德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与无奈,“本官涉案,便不问你审讯供词了。”

    郁修明面露难色,纠结万分,“下官实在无从着手。”看谁都像案犯。

    苏文德淡定道:“此案背后的推手,定是长安城中的某些势力。出京公干的几个官衙,就我们和兵部稍微干净点。”

    因为他们是在吴岭丧信公开前离开长安的。

    提醒道:“礼部已然浮出水面,成为了众矢之的,但宗正寺亦不可掉以轻心。”

    郁修明紧抿双唇,回想起审问宗正寺官员的情景,虽在言语上有所牵连,但实则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苏文德从郁修明的反应,窥见了几分端倪。解释道:“女尸衣衫不整,显然对方的目的并非取小王爷的性命,而是污他名声。”

    至于“污名”之后,藏着什么杀招,暂不在考虑范围内。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刺客的话题,因为他们都已看穿,那不过是吴越用来掩饰真相的幌子罢了。

    苏文德沉声道:“梁国公掌控并州大营,军事上能制衡南衙四卫。”

    “但真正能从宗法孝义的角度,把小王爷推向万劫不复之境的,唯有范阳郡王。”

    这是大宗正,吴越的叔伯长辈。

    “所以关键时刻,必然有人向范阳郡王进言,推他出面来收拾残局。”

    当然打得旗号定然是年轻人不知事,长辈出来为他料理。

    苏文德多年在刑狱上打转,阴私构陷的手段不知见过多少。

    郁修明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背后可能是宗室内斗!

    吴越现在是除皇帝外,皇室最大的掌兵人,牵一发动全身。

    苏文德继续分析,“这么大的事,黄思淼一个人做不下来,必然有同党。”

    “他们或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行事是有默契的。”

    郁修明喃喃道:“可宗正寺……”全是凤子龙孙的“高贵”血脉。

    这般大案,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能查的。

    即便是三司主官联手,也未必能撼动分毫,皇亲国戚以及宰执大臣介入才行。

    苏文德侃侃而谈,“宗正寺先放着,让长安来解决。先查明面上的礼部和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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