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姜南溪却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晃了晃:“不好意思,你说错了哦,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来为难你的!”
“我亲爱的妹妹,还有我亲爱的表哥和姨母,今日风和日丽、阳光灿烂、黄道吉日、万事皆宜,又有诸位贵客亲眼见证,正是诸位归还我嫁妆和亡母遗物的好日子呢!”
“你们说,对不对?”
刚刚喧闹起来的现场,因为姜南溪的话,再度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姜思瑶双目圆睁瞪着姜南溪。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位嫡姐,竟然会如此直白地向她讨要嫁妆。
连半点迂回遮掩都没有。
这哪里有半分世家贵女的风范?
姜南溪,她……她就不怕丢人吗?
可也正是因为这赤果果地直白讨要,让姜思瑶原本准备好的各种应对方法,全没了用武之地。
错愕之下,甚至连小白花的表情都几乎无法维持了。
“南溪,既然你问到了嫁妆,那正好不过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凌婉茹端庄冷静的声音。
只见她缓缓走上前来,看着姜南溪的目光中带着怜惜和不赞同,声音却是不疾不徐的,仿佛一切智珠在握。
“关于国公府的遗产和你的嫁妆,我们原也以为,那必然全是留给你这个国公府唯一嫡女的。”
“可今日你蒋叔叔千里迢迢寻来,传达了你父亲临终前的遗言,姨母才知道,事情并非如我们所想。”
说着,凌婉茹转向蒋威:“蒋副将,劳烦你将英国公的遗言,向南溪县主再做一下转述。”
“想必南溪也是很想知道,她父亲临死前,究竟给她留了什么话的。”
姜南溪视线微微一转,落到了蒋威身上。
当看清了那张胡子被剔的稀稀落落的脸,和那双微微下垂的三角眼。
姜南溪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蒋威只当她认出了自己,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大小姐,您……您应该还认识末将吧?末将名叫蒋威,以前还曾带您和小世子玩过呢!”
姜南溪漆黑的眸幽深如海,静静看着他,似要将他这张脸刻入脑海。
好半晌才勾起唇角,幽幽笑道:“蒋副将,我当然……认识了!”
凌婉茹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既然南溪你认出了蒋副将,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必蒋副将说的遗言,南溪你也该相信了吧?”
这可是姜南溪自己承认的,蒋威是英国公的副将。
如此一来,蒋威说出来的英国公遗言,自然就更有可信度了。
姜思瑶自然也想到了这些。
此时她脸上的嫉恨之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妹妹对姐姐的担忧、愧疚:“蒋叔叔,此事还是不要当众说了,我……我真的怕姐姐受不住。不如等宴席结束……”
“不!这件事必须当众说!”
蒋威义正词严打断她,大声道:“二小姐已经吃了那么多苦了,我蒋威遵照国公遗愿,决不能让她再受半点委屈。大小姐,国公爷曾留下遗言,他和夫人死后,国公府的财务一分为二,你拿四成,二小姐拿六成。”
“另外,国公爷还曾嘱咐属下,要将二小姐的名字记在夫人名下,从今往后,她就是夫人的女儿,未来也将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出嫁!”
蒋威说完这些后,就等着姜南溪露出惊怒的神情。
任谁意识到自己的嫁妆被分走了六成。
本该是独一无二的嫡女名号被抢走了一半,定然会歇斯底里发疯的。
然而,蒋威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少女的眉目精致妍丽,如诗如画。
可一双眼却仿佛笼者冷冽冰霜,带着幽幽寒意看着他:“蒋威,你的意思是我父亲去世前,你就在他身边?”
被这样一双眼看着,蒋威心中无端端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自……自然!”
声音出口,蒋威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颤。
他竟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到了!
意识到这点,蒋威顿时恼怒起来,他猛地挺直了背脊,仰首看着姜南溪:“大小姐,末将知道你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可国公爷对末将恩重如山,末将既然得了他的遗命,是绝不敢有半分隐瞒和懈怠的!”
“国公爷当年确实说过要将国公府的遗产分六成给二小姐,还要让二小姐记在夫人名下,您就算再生气,再嫉妒二小姐,也不能不遵国公爷的遗……”
蒋威说的义正词严,唾沫横飞。
一副自己是英国公府忠臣良将,宁死也要遵从国公遗命的忠良模样。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突然一暗。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姜南溪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蒋威张了张嘴,想继续说话。
然而下一刻,脖子上陡然一凉。
紧接着,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窒息感,伴随着疼痛从颈部传来。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南溪县主她,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掐住了蒋威的脖子!
难道是因为太过嫉妒,恼羞成怒,所以想要杀人灭口?
姜思瑶更是惊呼出声:“姐姐,你做什么?”
凌婉茹:“南溪,你疯了吗?还不快放开蒋副将?”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扼住喉咙的蒋威也猛地回过神来。
他猛地涨红了一张脸,抬手就要挥过去。
臭婊子!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
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掐他的脖子!
然而下一刻,蒋威听到了少女清泠悦耳,却仿佛来自地狱修罗殿的声音。
“真好啊,蒋威,原来你还活着,且自己找上门来了!”
“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寻你,然后亲口问问你……”
“为何……要害死我哥哥?”
嗡——!
蒋威的大脑仿佛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脸唰的一下白了。
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她怎么会知道?姜南溪怎么会知道?
而人群也因为这句话,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南溪县主说什么?她说蒋副将害死了她哥哥?哪位哥哥?”
“还有哪位?自然是与其父母一起死在那场兵变中的英国公世子姜尧泽啊!”
“可不是说姜小世子是死在叛军手中吗?为何南溪县主会说是蒋威害死的?”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凌婉茹脸色大变,当即厉声斥道:“南溪,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思瑶哭喊道:“姐姐,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冤枉对爹爹忠心耿耿的旧部呢?谁都知道蒋副将是爹爹的心腹,他有什么理由害死哥哥啊?”
姜南溪笑了一声。
她没有理会周围的沸反盈天。
也没有回头看凌婉茹和姜思瑶一眼。
那双冷冽的眸如刀一般,一瞬不瞬盯着脸色惨白的蒋威。
一字字道:“当年,爹爹让你带兵护送我和哥哥离开,然在半路上,我们一行却被叛军追上。哥哥为了让我活下来,就将我藏在草丛中,自己率领你们引开追兵。”
“可我不想跟哥哥分开,更不想哥哥为了救我而死,爹爹和娘亲或许已经遭遇了不测,我不能再失去哥哥了。是以我在草丛中蹲了没多久,就没忍住悄悄跟了上去!”
姜南溪说到这里,眼眶一点点泛红。
她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情绪。
还是原身那个小姑娘残留在身体里的愧疚、悔恨和伤痛。
她连声音也微微嘶哑了:“我追了好久,终于在一个断崖边,见到了哥哥,那时我多开心啊!虽然追兵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我们根本就逃不脱的。可我不在乎,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只要身边还有家人,哪怕一起死了又何妨。”
“可我……没能把这声哥哥叫出声,就看到你这畜生,趁我哥哥没防备,把他……推下了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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