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朱祐樘也是难得的休息。
朱祐樘先去了养心殿看看修建的进度,又去了西苑逛了一圈。
相较于养心殿的热火朝天,西苑这边的重修工程还未启动,整体风貌还保持着英宗皇帝在位期间的样子。
围着太液池走了一段时间后,朱祐樘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又有了出宫的念头。
“叫汪直和牟斌来,朕要出宫私访。”
“是,陛下。”
随侍的小太监,立刻去请汪直和牟斌。
两人收到朱祐樘要出宫私访的消息后,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并没有太过震惊。
只是第一时间,便在京城中安排了大量的厂卫,做好了出宫前的安保工作。
随后才换了一身常服,来到宫中觐见。
“微臣参见陛下!”
两人在西苑的崇智殿见到了朱祐樘,此时的朱祐樘也已经换好了一身常服。
“无需多礼,咱们走吧。”
“是,陛下。”
朱祐樘坐进一顶普通的小轿,由牟斌和汪直两人抬轿,从西安门离开了西苑。
朱祐樘坐在小轿里,看着京城的雪景,忽然有些感触。
“记得朕上次微服私访的时候,也是你们两个抬的轿,怀恩还走在旁边呢。”
牟斌和汪直不敢接朱祐樘的话,只是闷头往前走。
直到来到西直门的时候,汪直才小声询问:“黄大人,咱们现在去哪?”
“现在哪里比较热闹?”
“应该是前门大街那里。”
“那就去前门大街吧。”
“是,黄大人。”
朱祐樘此次出行,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只是想散散心而已。
这段时间受夺嫡案的影响,朱祐樘的兴致都不高,正好借着过年的时候,出来放松放松。
很快,两人抬着朱祐樘来到了前门大街。
朱祐樘听到轿子外面传来,沸沸扬扬的叫卖声,便知道已经到了热闹的地方,于是便让他们将自己放了下来。
这两人抬的轿子太窄了,朱祐樘坐惯了十八人抬的龙辇,坐这种小轿子,实在是不舒服。
朱祐樘走出小轿,舒展了一下四肢,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也好了不少。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朱祐樘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不由得感慨一句。
因为在这条街上,不仅有大明的子民,还有不少身着各式服装的胡人。
不仅有金发碧眼的白人传教士,还有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
朱祐樘在街上随意地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丝绸铺。
只见一个包着头巾的阿拉伯人,正在用弘治宝钞,购买满满一辆马车的丝绸。
只是在付款时,胡商看着手中的宝钞,皱着眉头叹息。
朱祐樘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弘治宝钞,已经流通到连外国人都在用的地步了吗?
朱祐樘主动走进丝绸铺,上前问话:“你们胡商,现在也在用这大明宝钞了吗?”
阿拉伯胡商扭过头,发现一个衣着华贵,气势凌人的年轻公子,正对自己问话。
他语气很不客气,这在非常讲究礼的大明,并不多见。
但他却说得无比自然,而且身上自然散发着一种从容和自信,好似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而且在他身后,两位气势不凡的男人,却恭恭敬敬得站在他的身后,不敢有半点逾越。
胡商在大明地位本就低微,此时见到这一幕,胡商自然是不敢怠慢。
“回大人的话,这弘治宝钞使用方便,凡是来京城经商的人,都爱用它。”
朱祐樘又问道:“那你刚刚在使用宝钞的时候,又为何要叹气啊?”
提起这个,胡商不禁又叹了口气。
“这宝钞虽好,但有一点,用起来实在是肉疼。”
“如果不是京城的官员们,只能用宝钞交易的话,我是实在不愿意将银子兑换成宝钞的。”
“无论是用宝钞换回银子,还是用银子换宝钞,无论是换多少银子,都得交一笔手续费。”
“换宝钞是二十取一,换回银子是五十取一,这一来一去,就是一百取七了,实在是高的吓人。”
“而且那办事的公公们,还会要些茶水钱,你要是不给,那还不给你办,唉……”
朱祐樘听后,脸色瞬间阴沉,转身出了丝绸铺。
这手续费,本是他想在各地分行都办起来后,才推行的营利业务。
而且这项业务,也应该是针对跨行提款的业务时,才会有的。
并且费率,也不应该这么高。
可现在,京城银行已经开始收起这样的手续费了,还收得如此之高。
朱祐樘看向身后的汪直,压低了声音:“汪直,这手续费是你定的?”
汪直除了御马监掌印太监,西厂厂督之外,还兼着一个大明中央银行的行长呢。
汪直在大冬天里,硬是吓出了一身的汗,他心里慌张得不行。
“陛下恕罪,微臣……微臣对此,一概不知啊。”
朱祐樘没有回话,快步向京城分行走去。
京城分行前,依然大排长龙,只是每一个从京城分行走出来的人,眉头都紧紧地皱着,脸上布满愁容。
朱祐樘光是看了一眼,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京城分行外维持秩序的人,已经从西厂番子,换成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了。
朱祐樘看向身边的汪直,低声问道:“西厂的人呢?怎么变成五城兵马司的了?”
汪直心中一惊,心跳开始加快,连忙低头轻声回复。
“回陛下,之前调查先帝毒杀案的时候,西厂番子的人手实在不够用,微臣便斗胆召回了驻守在京城分行的番子。”
“后来五城兵马司恢复职权后,按照规定,京城的治安由五城兵马司负责,他们也主动派人来维持治安,微臣便没有再增派人手。”
朱祐樘听后,知道汪直所言非虚,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朱祐樘几乎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交给了西厂来办。
西北远征大军中,监军太监是西厂的人,监粮太监也是西厂的人。
于此同时,调查全城武将,也是用的西厂,调查夺嫡案,也是交给汪直去办。
清算隐藏圣母皇太后案的余孽,也是让西厂去办的。
汪直手下人手紧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走吧,去看看这京城分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朱祐樘说着,便径直向京城分行里走去。
候在外面的百姓,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祐樘的背影。
特别是排在第一位的江南富商,表情最为激动。
“喂!喂!你这个人怎么插队……”
话还没说完,富商的嘴巴已经被人死死地捂上了。
汪直将几张弘治宝钞,放到了富商的手上:“我家大人时间宝贵,等不得,这是一点补偿。”
做完这一切后,汪直这才松开了阻止富商大叫的手。
富商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愤怒地将手中的宝钞扔到地上。
“谁要你那点臭钱啊!”
富商气到冷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下人,如此不懂规矩,在大明银行前都敢插队!”
“我出声是好心提醒你家大人,不要在大明银行前放肆。”
“不然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捉住,可就不只呵斥几句就算了,那是要下大狱的!”
富商正说着,就见在京城分行外巡逻的几位五城兵马司士兵,看到了插队的朱祐樘,马上走过来阻止。
“喂!你……”
为首的五城兵马司番队役长,话还没说完,牟斌便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役长恰好正是当初,中城兵马司指挥使耿文新手下的士兵。
当初正是牟斌带着锦衣卫的人,停了他们的职,接手了他们的工作,所以他对牟斌印象深刻。
“牟……”
役长感觉双腿发软,话还没说完,就被牟斌捏住了嘴巴。
牟斌将一根手指放到自己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叫你的人都闭嘴,不要声张。”
役长连连点头:“是……是……”
牟斌松开手,役长转过身,让他的手下统统散开,并且闭好嘴巴,不要发出一点声音。
朱祐樘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大明银行。
牟斌也紧随其后,进入大明银行。
看到这一幕,大明银行外的人全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猜想朱祐樘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能让驻守的五城兵马司,主动让路。
汪直见朱祐樘走进了京城分行,也转过身,跟着走了进去。
留下江南富商,一脸震惊地看着汪直的背影。
他的双腿开始发软,内心开始感到一丝恐惧。
朱祐樘走进京城分行里,便看到十余位内官监的小太监,正在工作着。
同时,也有十多名配刀的五城兵马司士兵,在巡逻保卫京城分行的安全。
一共有七位百姓,在大明银行办理业务。
有的是来将银子换成弘治宝钞的,有的则是将宝钞换回相对应的银子。
原本就是非常简单的两个业务,但内官监的小太监们,办得却磨磨蹭蹭的,一个业务要磨个半天,才能办好。
朱祐樘面色不霁,对京城分行的办事效率,感到非常不满。
但京城分行的小太监们,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依旧漫不经心地处理着手中的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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