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所有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朱祐樘的龙轿上。
这时候,朱祐樘才从龙轿里走了出来。
朱祐樘看向前方,宣府此刻已经大开城门,五万陷阵营等候在城门外。
城门内,还站着密密麻麻的明军将士。
朱祐樘背着手,问道:“现在宣府城内,是什么情况?”
高顺连忙作答:“回陛下,西北总督徐昌已经控制住了宣府,宣府总兵官杨通被俘。”
“宣府兵变,已被大明远征军镇压。”
“城内参与兵变的叛军,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再无一人作乱!”
朱祐樘点了点头,心中同样也有些惊讶。
他也没想到,当时随意的一个安排,会在今天发挥出这么大的作用。
朱祐樘骑上那匹汗血宝马,随后下令:“进城!”
“是,陛下!”
天子仪仗在前,缓缓启程。
朱祐樘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正中间。
在他身后,汪直,高顺,牟斌三人压阵,数千名厂卫护卫在旁。
随后,便是文武官员,还有后勤补给部队。
天子仪仗队走到城门口之后,自动向两边散开。
朱祐樘一马当先,走进宣府城门。
宣府城内,恭敬迎候朱祐樘进城的徐昌和刘瑾,当即向朱祐樘下跪行礼。
“末将徐昌,参见陛下!”
“奴才刘瑾,见过陛下!”
就在他们身后,数十万大军,纷纷向着朱祐樘下跪行礼!
“恭迎陛下入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十万人,人数众多,声势浩大,入目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朱祐樘并未下马,只是慢慢地环视了一周后,淡淡说道:“平身吧。”
“谢陛下!”
得了朱祐樘的命令,满城的将士,才敢起身。
他们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偷偷看向朱祐樘,兴奋到浑身颤栗。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有幸目睹大明皇帝的尊容。
哪怕他们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们也觉得无比荣幸,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光宗耀祖!
朱祐樘看向徐昌:“这件事,你立了大功,先找个地方议事吧。”
现在朱祐樘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宣府兵变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
虽然现在兵变已被平息,大明朝廷又重新掌控了宣府。
但很多事情,朱祐樘还并不知情,他迫切地想要了解事件的全貌。
徐昌连忙起身带路:“是陛下,请跟我来。”
徐昌带着朱祐樘离开,向宣府的中军大营里走去。
在宣府,最高的官职就是总兵官。
所以整个宣府最豪华的府邸,也是建在中军大营里的。
朱祐樘离开城门之后,他身后的文武官员们,才缓缓走进宣府大门。
和文武官员们走在一起的,还有瓦剌的进贡使团,
看着那些瓦剌人小心翼翼,执礼甚恭的样子,宣府的底层士兵们,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所谓的大明天子被瓦剌人俘虏,跑来宣府叫门这件事。
根本就是宣府总部官杨通,因为不敢开门,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对杨通,更是感到无比的愤怒。
他们纷纷找到人群中,被陷阵营绑的严严实实的杨通,对他怒目而视。
如果目光有杀伤力的话,此刻的杨通早已被蒙蔽的底层士兵给看杀了。
此刻的杨通无力地垂着头,万念俱灰。
和他一起被俘虏的中层军官们,神态不一。
有和杨通一样沉默的,也有恐惧到浑身颤抖不止的,更有大哭大嚎着忏悔求饶的。
但现在,已经毫无意义了。
从他们参与兵变,不,从他们参与走私,倒卖火器,苛扣士兵粮饷……开始,他们就注定难逃一死!
……
宣府衙门。
会客厅里,朱祐樘坐在主位上。
徐昌,高顺,汪直,刘瑾,牟斌等人,恭敬地站在他的面前。
朱祐樘喝一口小太监们送上的热茶,看向眼前的徐昌和刘瑾。
“说说吧,宣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昌拱手:“回陛下,我们也才入城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也还没有调查清楚。”
“那就先说说,你们已经知道的事情。”
“是,陛下。”
徐昌看了一眼刘瑾,示意让他先说。
刘瑾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
“陛下,这件事还得从奴才奉旨,来宣府犒赏边军开始说起。”
随后,刘瑾便详细讲述了,他在宣府被杨通派人刺杀,最后逃到草原上,碰到了徐昌的事情。
在这之后,徐昌又向朱祐樘讲述了,他攻城的经过。
“陛下,宣府城内不光有以杨通为首的叛军,同时也有很多依旧效忠于大明,效忠于陛下的将士。”
“这次我们能这么快就顺利攻进宣府,城内那些顶着杨通的压力,给我们开城门的士兵们,功不可没!”
“其中他们的一位组织者,当记首功!”
朱祐樘好奇地问道:“哦?是谁?”
“回陛下,此人名叫王春,是宣府的一位百户。”
听到王春这个名字,汪直表情微微动容,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徐昌。
朱祐樘点了点头:“此人该赏,而且应该大赏特赏。”
徐昌飞快地看了一眼朱祐樘的脸色,斟酌着说道。
“启禀陛下,王春说他不要赏赐,只希望能向陛下进言两句。”
“陛下,王春就在门外候着呢,您看……”
朱祐樘笑了笑:“行,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徐昌松了口气,快步走出房间。
片刻后,他又带着王春走了进来。
“宣府百户王春,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春异常激动,低着头走进房间,不敢直视朱祐樘。
听到王春的声音,汪直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王春。
可就是这一眼,便让汪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朱祐樘对王春点了点头:“起来吧,你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谢陛下。”
王春这才从地上起身,看向朱祐樘。
“陛下,我……汪叔叔!”
王春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一边的汪直,心中极度震惊,忍不住叫出声来。
汪直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是我,好久不见了,贤侄。”
朱祐樘看着两人,挑了挑眉:“你俩认识?”
汪直连忙拱手,向朱祐樘解释道:“回陛下,此人王春,正是王越的长子。”
“当年微臣和王越,在威宁海与鞑靼亦思马因作战时,王春和他的弟弟王时,便随我们一同出征。”
“他们亲手杀死了十几名鞑靼人,立下了不小的军功,被先帝擢升为了锦衣卫指挥佥事。”
“只是七年前王越被夺爵除名,谪居安陆后,他的两个儿子王春和王时,也都被削籍,贬到边镇戍边来了。”
“只是微臣也没想到,竟然能在宣府遇到故人之后。”
“而且他还再次立下军功,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完汪直的介绍,朱祐樘不由得多看了王春两眼。
“原来是这样,朕知道了。”
都说虎父无犬子,王越忠心耿耿,军功卓越。
他的儿子王春,同样对大明一片忠心,还屡次立下军功,是一个可造之才。
朱祐樘心中,已经起了惜才之心。
王春看汪直,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汪叔叔当年与我父亲一同被贬,如今汪叔叔已经沉冤昭雪,被陛下重新起复。”
“可怜我父亲仍然谪居安陆,空有报国之心,报国之志,报国之才,却无报国之门!”
“陛下!家父王越对大明忠心耿耿,他是被人冤枉的,求陛下明察啊!”
王春说着,又跪在了朱祐樘的面前,不停地磕头。
朱祐樘轻轻一笑:“行了,不用磕了。”
“陛下?!”
王春愕然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期待地看向朱祐樘。
汪直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贤侄,你还不知道吧?”
“陛下前不久已经重新起复王越了,还任他为西南总督,率十二万大军,前去征讨安南。”
“啊?!”
听到这个消息后,王春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激动地对着朱祐樘叩首谢恩。
“谢陛下隆恩!”
朱祐樘摆了摆手:“你想说的就是这事?”
“起来吧,这事不算,之后朕还会奖赏你的。”
“谢陛下!”
王春起身后,朱祐樘又问道:“那么在你们开启城门,迎徐昌他们进城之前,宣府内又是什么情况?”
“为何始终无人,为朕开门?”
王春犹豫了一下,最后下定决定,咬牙闭眼地说道:“杨通他……他……”
“他说陛下您被瓦剌人俘虏了,是被瓦剌人逼迫着来宣府叫门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开门,将宣府让给瓦剌人。”
“他还说……还说……还说陛下已经私下和他有过联系,陛下特意叮嘱他不要开门。”
“因为……因为陛下已经成了第二个叫门天子了……”
“放肆!”
朱祐樘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到身边的桌案上,将桌案上的茶杯,都震到了地上。
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洒了一地的茶水。
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变色,纷纷跪在了朱祐樘的面前。
“陛下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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