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哪怕是城府再深,养气功夫再到家的皇帝,都不可能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杨通只是一个宣府总兵,他竟然敢凭空捏造事实,给大明皇帝扣上一个如此屈辱的帽子!
被外族敌人俘虏,胁迫来到宣府叫门,要把京师的门户让给外族……
这其中哪一件事,放到一个皇帝身上,不得被后世人耻骂数百上千年?!
杨通竟然一口气,给他编出这么多屈辱的故事。
还当众讲给全宣府的将士们听,力图坐实朱祐樘“叫门天子”的头衔!
杨通此人,当诛其九族!
朱祐樘现在想来,不禁有些后怕。
要不是朱祐樘拥有,十万名忠心耿耿的陷阵营大军,和三万名忠贞不二的厂卫。
杨通给他编的这些罪名,还真要被他给坐实了!
从杨通派出杨魁率领两万明军袭营开始,步步都是杀机。
若是没有这些陷阵营大军和厂卫,那朱祐樘当场就得交代在土木堡。
朱祐樘驾崩后,京城里的人便可顺势再拥立一位新皇帝。
选个能拿捏的傀儡皇帝,后宫和朝臣再把皇权一份,各自发财。
史书再糊弄些类似于“景泰八年,国泰民安”的句子,粉饰太平。
到那个时候,那可真是他们这些文官武将们的天平盛世。
文官继续在地方捞钱,下海走私,他杨通继续在边镇捞钱,对草原走私。
反正这天下是朱家的,底层百姓穷到卖儿卖女,易子而食,也只会骂大明的皇帝。
跟他们这些文臣武将们,有什么关系?
到最后亡的也是他朱家的国,他们把头发一剃,衣服一换,照样磕头喊万岁,照样捞钱发财。
没差别啊!
天下之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反正无论如何苦的都是百姓,和他们这些文官武将,勋贵地主,士绅豪族,有什么关系?
一个敢对特权食利阶级下手的皇帝,就该早点驾崩,换一个“国泰民安”的皇帝上来,你好我也好。
若是出了意外,无法正常驾崩皇帝,还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如果朱祐樘在土木堡的袭营中,侥幸活了下来。
那么杨魁就会率兵退守居庸关,不让朱祐樘回京城求援。
朱祐樘不敢回居庸关,就只能在外长城和内长城之间晃悠,到时候就会撞上瓦剌的朝贡团。
两千人的瓦剌朝贡团,加上一个落单的皇帝,这被瓦剌俘虏的罪名,是不是就坐的更加严实了?
瓦剌护驾大明皇帝,那也只有两千来人,这点人马,肯定是打不过居庸关的。
那是不是还得再去调点兵马?
内长城以外,哪里有足够的兵马?
那就只有宣府和大同了啊!
朱祐樘想调兵,就必须得去宣府或者大同。
等到朱祐樘带着两千瓦剌人,到达宣府叫门之后,是不是就坐实了朱祐樘被瓦剌俘虏,被迫到宣府叫门的罪名了?
杨通此计,极其歹毒,且容错率极高。
但朱祐樘就单单凭借一个碾压的军事实力,便直接破局。
一力降十会!
朱祐樘在穿越之前,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
和大部分人一样,他对历史的了解,只存在短视频营销号和电视剧上。
所以他在之前,会错误的认为,吴氏是毫无理由对他好的,怀恩是没有私心的。
他已经被后世的历史,误导了无数次了,也犯下了不少错误。
但只要他牢牢掌握,这十三万忠心无二的人马,那他无论犯多少次错误,无论犯多大的错误,都无所谓。
政权,不是光靠一个“皇帝”的名头,就能拥有的。
政权,从来只存在于掌握军权的人手中。
明朝皇帝的普遍规律便是,掌握军权的皇帝,都被骂做昏君,暴君!
比如朱元璋,朱棣,朱祁镇,朱厚照。
而不掌握军权的皇帝,个个都是圣主明君。
比如朱高煦,朱祁钰,朱祐樘。
现在的朱祐樘,妥妥的大昏君!大暴君!
朱祐樘回想着自己从决定亲征以来,所遇到的事情,心中感觉极为熟悉。
仿佛这件事,在这之前,早就已经发生过一般。
很快,朱祐樘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正统十四年发生的土木堡之变吗?!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靠军事实力,轰开了宣府的大门,而朱祁镇没有。
这一刻,朱祐樘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土木堡之变,肯定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突破口,就在杨通等人的身上!
朱祐樘面色阴沉,当即下令:“刘瑾!”
“奴才在。”刘瑾连忙回应。
“朕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审讯杨通,徐溥和刘大夏。”
“明天午时之前,朕要知道这起兵变的全部细节,和所有参与此次兵变之人的名单!”
刘瑾终于接到了他最想要做的任务,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拱手领命。
“是!陛下!”
朱祐樘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汪直!”
汪直上前一步,低头拱手:“微臣在!”
“你即刻带人清查宣府,查查他们到底背着朕,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
“是,陛下!”
汪直面容肃穆,连忙领命。
随后,朱祐樘看向徐昌:“徐昌。”
“末将在!”
徐昌俯身倾耳,恭敬地等候朱祐樘的命令。
“你负责宣府兵变的收尾工作,维持宣府的秩序,清理那些心怀二心的宣府士兵。”
“是,陛下。”
徐昌领命之后,朱祐樘又看向高顺。
“高顺。”
“末将在。”高顺拱手听令。
“你带领陷阵营,接手宣府的城防,没有朕的命令,宣府不准任何人进出!”
“是,陛下!”
一连下达四条命令之后,朱祐樘靠在了椅子上,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刘瑾,汪直,徐昌,高顺四人拱手弯腰,恭敬地离开了房间。
王春也随汪直一同离去,剩下最后的牟斌,还在朱祐樘的身边。
朱祐樘捂着额头,闭目深吸一口气。
“去,把瓦剌人的那个首领给朕找来,朕有事要问他。”
“是,陛下。”牟斌点点头,也离开了房间。
牟斌率领的锦衣卫,此刻负责保护朱祐樘的安全。
他们就驻守在宣府衙门里,随时待命。
而那群瓦剌人,则是被安排住进了驿站。
本来瓦剌人都想立刻与宣府的百姓们,开启互市了。
但现在宣府刚经历过大乱,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互市的事情就只能再等等了。
牟斌来到驿站,孛罗罕认出这是随侍在朱祐樘身边的人。
他不敢怠慢,当即便起身行礼。
“这位大人……”
牟斌没有给孛罗罕说完话的时间,直接开口说道。
“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陛下现在要见你,跟我来。”
孛罗罕听到朱祐樘要单独召见他,顿时喜不自胜,连忙笑着回应:“是,是,我这就去。”
“牟斌大人,陛下是让我一个人去吗?”
“我想再带些人去,可以吗?”
牟斌点了点头:“这倒是可以,但你们要快,别让陛下久等了。”
“是,是,我们动作一定快。”
孛罗罕说完,便飞快地来到了莫娜的房间。
“快,跟我走,大明的皇帝陛下召见我们了!”
莫娜皱了皱眉头:“这么快,我们才刚进城呢。”
“快才说明陛下对我们的重视啊,这是好事情!”
在孛罗罕的催促下,虽然莫娜心有不愿,但依然和孛罗罕一起,跟着牟斌来到了宣府衙门。
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年轻貌美的瓦剌女子,抱着几个包裹,也跟着一起来了。
牟斌率先走进会客间,向朱祐樘通报。
“启禀陛下,瓦剌首领孛罗罕,已经在外面听宣了。”
朱祐樘从假寐中睁开眼:“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
牟斌又来到房间外,宣孛罗罕觐见。
在进门前,孛罗罕叮嘱莫娜等人先在外面候着,等他呼唤她们的时候,他们再进去。
随后,孛罗罕低着头走到了朱祐樘的面前,恭敬行礼。
“微臣瓦剌部首领孛罗罕,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赐座。”
朱祐樘看着孛罗罕,神情有些急切。
“谢陛下。”
孛罗罕道谢起身后,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严实,朱祐樘便率先发问。
“孛罗罕是吧?你说你是也先的孙子?”
“是的,陛下。”
孛罗罕极欲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瓦剌部世代效忠大明皇帝,绝无二心!”
朱祐樘直勾勾地盯着孛罗罕:“你说你们瓦剌部世代效忠大明。”
“可是为什么在大明的史书里,记载的可是瓦剌也先进犯大明,袭击英宗皇帝大营,俘虏了英宗皇帝?”
“什么?!”
还没在凳子上坐稳的孛罗罕,听到朱祐樘这话,脸都吓白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辩解着。
“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是诽谤!这是赤裸裸的诽谤!”
“我爷爷也先,对英宗皇帝极为恭敬,始终以君臣之礼相待,为英宗皇帝所驱驰。”
“怎么就变成俘虏英宗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了?”
“请陛下明察!还我们瓦剌部一个清白啊!”
孛罗罕说着,竟然又跪倒在地,对着朱祐樘磕头喊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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