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其实有个很长的浮桥,绵延至江心水雾中,一眼望不到头。

    浮桥是用木板搭成,下面是一搜搜相连的小船,小船漂浮在水面,承起路过的行人。

    浮桥很宽,但走不得车,只能行人可以过。

    秦兆川他们的越野车太重了,一两辆还好,如果多了,木板根本承受不住。

    南江大营就在北岸。

    秦兆川记得,南江提督本来是父亲的老部下,因在北边立了功被提携为南江提督,成了一方封疆大吏。

    按照辈分,秦兆川应当唤他一声伯父,因为他比自己父亲还要年长几岁,如果还活着,应当已经过了七十大寿。

    只是老提督榛子骨本就不大爽朗,他被困金都山近一年时间,完全不知南江大营情况。

    问旁人又问不出来,普通百姓不可能知晓兵营中的调度。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只带两个小兵,挑拣了些食物作为礼品,轻装前往。

    一是可以表达尊敬,而是可以让对方放心。

    当然,如果对方实在不买账,那他就先礼后兵。

    南江大营水军居多,甫一靠近,就能看到停靠在江边整齐排列的战船,战船用手腕粗的铁链固定,随着江上波涛起伏。

    此时南边尚无战事,海上小国也无骚扰迹象,因此看上去十分平和。

    秦兆川报上姓名,等人通传。

    “小兄弟,在下秦兆川,你们提督可在营中?在下有事相求。”

    那小兄弟好似听过秦兆川的名讳,先是震惊,后犹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才应了声,匆匆跑去通传了。

    不一会儿,小兵原路返回:“你们可以进去了。”

    他话音刚落,另一小兵过来搜身。

    以防歹人心怀不轨在营寨闹事,伤了他们提督,搜身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秦兆川没有带枪,因为带了也无用,但只要内里穿了盔甲,就算是他们提督亲自提刀砍人,也伤不了他们分毫。

    秦兆川和带着的两个秦家军顺利进入南江大营。

    “你们提督,现在还是宋允忠宋老将军吗?”秦兆川问。

    “早就不是了,老将军开春时去江边巡视,不小心掉进了江里。虽然救了回来,但伤了根骨,还没入夏就没了,现在的提督是小宋将军,老将军的长子。”

    领路小兵说这话时,神色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或许对他来说,主将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上头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秦兆川对宋老将军的感情却不一样,于他而言,宋老将军是长辈,也是父亲去世后,他唯一敬重之人。

    却不想他刚离了京,老将军就没了。

    他的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能说什么呢?都快过去一年了,这时候去悼念老将军,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下定造反的决心吗?

    老将军为天清的一统奋战了一辈子,他没有资格去打扰。

    别说老将军,现在的他,连父亲都无颜面对。

    至于宋老将军的长子……

    他记得那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长得细皮嫩肉的,被宋老将军带着上了好几次战场,都是耍泼皮无赖要回京,最后宋老将军实在无法,全然放弃了这个儿子。

    他现在是南江大营的提督,真的不会出事吗?

    秦兆川揣着满肚子对宋老将军离世的悲恸和对宋家长子的好奇与疑惑,复杂地进了帅帐。

    帅帐内,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人端坐案前,正看着桌上舆图,眉头蹙起,似在担忧着什么。

    他与秦兆川印象中的不同,早就没了细皮嫩肉娇养的公子哥模样,皮肤黑了不少,眉目比以往坚毅。

    原本握着折扇肆意潇洒的手指,因握多了冰冷的兵器生了一层厚厚的茧,也由内而外有了地方将领该有的厚重感与威严。

    他抬眼,目光与秦兆川相接,迸发出了些许光芒,从主位上站起,拦住要行礼的秦兆川,热切地说:“秦大哥,快坐!”

    秦兆川让小兵将提着的东西递给近身伺候的人,心中忐忑稍稍安下不少。

    宋淮北比他年幼一岁,这声大哥,他便受了。

    只是忆起从前在军中,宋淮北眼高于顶,一副瞧不起他乖乖听话练武的模样,再与如今做对比,只能道一句物是人非。

    离了宋老将军,曾经被所有人觉得烂泥扶不上墙的宋公子,也成了如今这般顶天立地的模样。

    秦兆川心中动容:“许久未见,宋将军可还安好。”

    也许是见了故人,想起了已故的父亲,宋淮北偏过头,掩住翻涌的情绪:“一切都好。”

    如今的他,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也被别人称呼一声宋将军了。

    两人都一致的没有提起故人,也没有过多的寒暄。

    因为曾经的两人,本没多少交情。

    帅帐中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秦兆川先开的口:“我此次前来,是有事想要寻求宋将军的帮助。”

    两人立场不同,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宋淮北眼神扫过,屛退左右,才说:“秦大哥但说无妨。”

    秦兆川说起来龙去脉:

    “槐州那边涝灾严重,还出了鼠疫,刚巧金都山有根治鼠疫的神药,我便想着将药送去,再发些赈灾粮……只是所乘的车比较笨重,不好过江,这才求到宋将军这里来。”

    这事听着惊奇。

    因为浮桥上虽不走马车,但货物照常可以过,一般商队通行,只需在岸边停下,雇几个大汉将货物搬到对面,再重新租用马车就可以。

    秦兆川的话听着,很令人费解。

    宋淮北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秦大哥用的什么车?”

    “宋将军若现下无事,可随我去看看。”

    有些东西,他不能赠予宋淮北,但看一看还是可以的。

    因两人现在的立场,秦兆川方才挑选礼品时,酒精一类的都没敢带着。

    若以后与南江大军开战,对方因得了自己的酒精而减少伤亡,这对他们反而不利。

    宋淮北确实无事,他换了一身小兵的衣裳,若无其事同秦兆川出了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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