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木溪晚饭吃得少, 到下半夜明显体力不支,拍打斗戏份动作有点不够劲, 导演喊了暂停之后谈木溪让单萦风去买点吃的, 单萦风马不停蹄准备去,谈木溪叫住她,说:“带一盒巧克力。”
单萦风哦一声, 随后转头:“什么牌子的都可以吗?”
谈木溪想了下, 说:“都行。”
单萦风一溜烟跑出去买东西了,谈木溪坐在躺椅上, 隔壁棚子的艺人见她一个人躺着, 挪步子走到她身边, 打招呼:“谈老师。”
谈木溪看她走近缩回脚, 整个人躺在椅子上, 看来人。
是个圆脸的小姑娘, 之前没看到,估摸这几天才进组,谈木溪点头:“有事?”
小姑娘摇头:“没事, 这请你喝。”
她说着递给谈木溪一瓶牛奶, 有点腼腆, 说完不太好意思和谈木溪对视, 谈木溪瞥到她手上的牛奶,接过,说:“谢谢。”
小姑娘忙摆手:“没关系, 你喜欢就好。”
谈木溪抓着牛奶, 小姑娘小心余光扫她一眼, 说:“谈老师, 其实你上部戏, 我也在。”
她说完拢了拢秀发,露出清秀的侧脸,说:“我还和你拍过一场戏。”
谈木溪闻言点头,在脑海中细想,怎么都没想出来是哪一场,她还没说话,小姑娘解释:“是最后一场,你和很多人擦肩,我就在人群里。”
谈木溪:……
她点头:“嗯,我记得。”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说:“谈老师记性真好,我来就是想说,不管谈老师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什么?
谈木溪懵两秒,随后反应过来:“你是我粉丝?”
小姑娘点头:“是啊!”
谈木溪笑:“好,谢谢。”
她明白了,合着粉丝来表态,谈木溪态度柔和一些,小姑娘感受到了,说:“我也没想到还能再和谈老师一起演戏,我特别高兴!”
是挺高兴,乐于言表。
谈木溪被她感染,凤眼弧度挑起,眼底悦色。
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突然想到以前的自己,和孟星辞一起拍戏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么高兴,小姑娘说完想离开,谈木溪说:“等下。”
小姑娘站定,谈木溪从包里掏了两颗糖递给她,小姑娘惊喜到了,连连道谢,谈木溪抿唇笑,小姑娘离开前说:“谈老师,你很喜欢这个躺椅吗?好像在上个剧组,也是这个躺椅。”
谈木溪顺她话转头,看自己坐的躺椅,说:“嗯,很喜欢。”
小姑娘这才喜笑颜开,回了自己的棚子。
谈木溪在她离开之后摸了摸躺椅边缘,小时候,她家里也有个躺椅,但她每次只能看着她妹妹睡在上面,有次吃午饭,她见大人不在,偷偷爬上去,想坐一会,被她爸看到,拖拽下来,踢断了两根肋骨。
她还记得孟星辞说到妹妹的时候,她没头没脑也接了一句:“其实我也有个妹妹。”
孟星辞神色温柔,询问她:“那你妹妹呢?”
她想了半天,说:“死了。”
孟星辞很震惊,似乎想问她什么,但什么都没问,只是将面前的杯子递给她。
其实那时候的孟星辞,只要问,她都会说。
只要是孟星辞想知道的,她都不会隐瞒。
但孟星辞,不想知道。
谈木溪垂眼看面前的牛奶,打开,喝了一口,是纯奶,喝起来有点甘甜的滋味,她很久没喝过纯奶了,一时还有点不适应这个味道。
单萦风回来的时候看到谈木溪脸色不太好,有点惨白,还皱着眉头,单萦风忙放下东西,问:“谈老师,你怎么了?”
谈木溪刚想说话犯恶心,她说:“倒杯水。”
说完她就直往厕所冲。
单萦风倒了水见谈木溪没回来不放心,又跑到卫生间门口,听到里面有干呕的声音,她担心的来回踱步,谈木溪漱了口从里面出来,单萦风看到她立马贴上去,紧张兮兮的刚想说话,谈木溪调侃:“别紧张,孩子不是你的。”
单萦风:……
她小声:“是我的也可以。”
谈木溪侧目。
单萦风不敢调皮了,她站直,说:“谈老师,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时同交代她,谈木溪玻璃胃,要小心吃的,她千防万防,防不住谈木溪不吃,刚刚估计是因为空腹喝了牛奶,反胃,谈木溪说:“一点而已。”
单萦风说:“我去给你买药。”
谈木溪说:“不用。”
她不喜欢吃药。
单萦风哦一声,说:“我水倒好了。”
谈木溪语气淡淡的:“嗯。”
回去之后两人看到躺椅旁边的桌子上放一个袋子,单萦风好奇:“谁放错了吗?”
但这边棚子基本都是谈木溪在使用,一般也不会有人坐这里,谈木溪问:“是什么?”
单萦风从袋子边缘看到里面东西,说:“姜片。”
她反应快,说:“治反胃的。”
因为谈木溪玻璃胃,所以她了解一些,谈木溪垂眼,坐在躺椅上,说:“嗯。”
单萦风说:“就是不知道谁送的。”
今天送东西的人太多了,吃的喝的,现在还有送药的,不过送药的,肯定时刻关注谈木溪吧,不然怎么知道她胃不舒服?再不济也是个熟人,知道谈木溪的玻璃胃。
奈何单萦风没怀疑的对象,因为谈木溪出现在剧组就是焦点,时刻关注她的人那么多,她排查不过来,不过谈木溪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搁这吧。”
单萦风说:“谈老师,你不吃一颗吗?”
谈木溪摇头,单萦风将袋子继续放在桌上,谈木溪从她那袋零食里选了几个喜欢的,末了含一颗巧克力,体力和精神气恢复不少才继续拍戏。
单萦风下半夜一直托下巴看着她,身边的人哈欠连天,她忍住犯困的冲动,不时去洗脸,一整夜下来,谈木溪没怎么样,她觉得自己随时要睡过去。
到早上的时候谈木溪给她一张门卡,单萦风瞬间以为在做梦,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谈木溪说:“想什么呢?去睡觉。”
单萦风回过神,说:“谈老师,你不回去睡啊?”
谈木溪说:“我回家睡。”
单萦风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点头。
上车后谈木溪觉得自己很可笑,三天的‘假期’是她争取来的,现在第二天就往回赶,路上她给祁遇发消息:【你说人是不是贱得慌?】
打完字觉得有歧义。
她改了字,问祁遇:【你说我是不是贱得慌?】
祁遇没回她。
谈木溪看眼时间,还早。
她上车后靠着椅背,包放在身侧,手无意识的摸另一个手腕上的红绳,窗外景色呼啸而过,清晨的城市并不拥堵,甚至很冷清。
她看着风景掠过,想到第一次和柳书筠回家,看到的也是这样场景。
空荡街口,四周安静,她在咖啡店门口坐了一夜,面前的咖啡杯沁凉,咖啡她一口没喝,温度虽然没凝结成冰,但也不遑多让,她捧着杯子的手已经感觉不到温度,刺骨的凉意不是从身体袭来,而是从心里,覆灭她。
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孟星辞会来的。
她们说了,不见不散。
她一定会过来的。
抱着最后的希翼,她等了一分钟,又一分钟,甚至想过天气再冷一点,最好把她冻死在街口,这样她就不用反复感受被放弃的滋味。
这种她从小到大,感受无数次的滋味。
可惜,她的愿望从来没有被实现过。
孟星辞没来。
她等了一夜,等到柳书筠驻足,她下了车,带着一身暖气,像火炉,靠近她,问她:“我家在前面,去吗?”
她抬头看着柳书筠,光鲜亮丽的对比,让她觉得自己越发狼狈,她静静看着柳书筠靠近的眉眼,说:“好啊。”
冻了一夜,声音似乎都冰冻住了,出声凉凉的。
离开前她将那杯咖啡喝干净,又冰又凉又苦又涩,细品,还有绝望。
去了柳书筠的住所她也没安生日子,落地就发烧,又吐了两天,胃就是在那时候,坏掉的。
随之坏掉的好像是她整个身体,整个灵魂。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腐朽的溃烂。
她发烧那几日一直做梦,梦到小时候,梦到父母对她说,命真大啊。
睁开眼的时候她自嘲。
这都没死。
命真大。
车一颠簸,谈木溪回神,见到公寓楼入口,司机要开进去的时候谈木溪说:“就停这。”
司机不敢多问,停好车之后拉开车门,谈木溪下车,看着入口,神色淡淡的,她低着头进公寓楼,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这个时间点,柳书筠应该还没醒,谈木溪打开门,动作不自觉放轻一些,脱了鞋子,赤脚走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凉的触觉刺激神经,她脚步轻缓,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握住门把手,微微用力,推开门。
窗帘半开,微弱的光线透过半面玻璃折射进来,将房间照的通透。
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没有半点皱褶的床单,和两个并排的枕头。
谈木溪握紧门把手,关节用力,发白,手背静脉凸显,她垂眼,眸底晦暗。
柳书筠没回来。
一夜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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