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初顾不得其他,低声呵斥道。
“抱歉,婚礼快开始了,你只能待在这里。”
许念初来不及跟他掰扯,张皇的向前看,发现顾烈的脚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离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众人的目光并没有顾及这个偏僻的角落。
一颗摇摇欲坠的心终于稍稍稳定下来,许念初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躲在这里不出来?”
那口气还没顺完,耳畔炸开了一个青年人脆亮的质问声,许念初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哗啦”一下断了。
眼神中的慌乱早已无处遁形,她一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揪出自己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正惊讶地看着自己,许念初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全场嘈杂声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因为那少年的声音实在太大,在场的人应该都听见了。
在这种要到处找话题的场合里,最受欢迎的就是一些突如其来的乐子了。
许念初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气氛下,居然还有余光瞟见文德轻轻上前一步,替自己挡住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他人还挺好的。”
许念初在“危难”当头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逃避,逃避的表现就是她会去在意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大堂的空气逼仄得好像下一秒就有双手出来扼住自己的脖子掐死自己,许念初很快扫过那一双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极力控制面部的肌肉走向,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她一直害怕的场景终于出现了,原来一开始的松懈只是老天要等她休息够了之后再给她重重一击。
安静的气氛不过持续了一会,很久就有人认出她了。
“你怎么在这里?”
越过众人走出的是陆家二伯,已经算是陆家比较说得上话的长辈了,中年人的声音洪亮,很容易给人一种审问的威严感。
二伯很快来到众人前头,像抓贼一样冲着站在角落里的许念初说:“出来!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干什么!”
此话一出,认识她的和不认识她的纷纷上前一步,立柱是死的,人是可以移动的,许念初顿时感觉到有无数张人脸明晃晃地摆在自己面前,有探究,有嫌弃,有好奇,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不好的言语是能把人淹死的,眼神也是一样的。
许念初怔怔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块皮肤都被迫黏上了唾液,恶心至极。
“快出来啊!”
耳畔传来中年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最终走出来,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嘶!”
“她怎么来了?”
“还穿成这样,这也太不要脸了!”
……
诸如此类的声音纷纷在场地里炸开,见过她脸的陆家人分成两派,一派在义愤填膺地指责她,另一派则在忙着向其他不明真相的人科普自己的“恶劣行径”。
如她所想,所有的恶意扑面而来。
许念初从来不知道,人对他人的恶意能来得如此强烈且毫无缘由。
她低下头,看着甚至连自己都不敢亵渎的华服被他们说成是“穿成这样”,头脑空白了一瞬,嘴里都发苦。
“你穿成这样,躲在这里干什么?”
二伯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珠里满是对她的嫌弃和鄙夷,拿手指着她身上的衣服,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就是,就是,今天是景琛的婚礼,她这个二手货过来干嘛?”
随即有人附和。
“二伯,快把她赶出去,他们就要进来了,别让人看了添堵。”
“对啊对啊。”
……
许念初抬起头,目光专注,将面前每个人的脸都看得极认真,清晰地将人们的反应牢牢刻在心底,她要记住他们。
心已经千疮百孔了,言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刺向她,已经血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了,可还是有无穷无尽的刀子朝她飞来。
势不可挡。
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
“你到底来干什么?”
“平日里不要脸也就罢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也敢穿成这样来丢人现眼!”
长辈的话总是格外有信服力的,许念初看着众人成功被二伯的一番言语激得更加愤怒了几分,觉得什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之类的话是天底下最荒唐的谎言。
什么长辈,本质上就是愚昧不堪,无比自私的。
“谁跟你说我想来的?”
许念初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到了十几分钟前陆景琛对自己说的“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偏头冷笑一声,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你看,我的身后始终是空无一人的。
许念初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众人,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把她压倒了,觉得人多就是好啊。
人多力量大啊。
“谁跟你说我想来了?”
轻如鸿毛的时间长了,勇气也就能重于泰山了。
许念初挺直了身体,犀利地反问,嘴角扬起,仿佛对他们不屑一顾。
“你还敢嘴硬?”
二伯似乎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许念初今天会屡屡做出这么出格的事,顿时也被激怒了,手臂抬起,像是要打人的姿势。
“你想打我?”
许念初惊讶地一挑眉,“你打一个试试,看看你那乖侄子是先拿你开刀还是拿我开刀?”
二伯压根不信她的话,简直要被她这个嚣张的态度气疯了,“你敢威胁我?”
说罢巴掌作势就要落下,许念初当然不会那么蠢,就这么站着任他打,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成功让男人的力气扑了空,反而由于惯性,不受控地踉跄了两下。
“呵”,许念初轻笑一声,“人老了就是动作迟缓哈。”
“你!”
二伯双目赤红,脸憋得发紫,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众人连忙上前安慰他。
“二伯,别生气了……”
许念初在一片混乱中径直看向了一直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顾烈,他的神情复杂,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许念初眼底是一片凉意,不管他在纠结什么,作为一个父亲,能放任自己的女儿遭受众人责骂,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能耐了。
许念初很佩服他,由此彻底看清了这个人,彻头彻底的窝囊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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