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王氏留在四时院睡,将自己知道的那些,打听来的一些全都说出来,就怕她受了委屈。
崔窈宁窝在母亲怀里,像幼时一样紧紧贴着她。
今夜一过她就得去长安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母亲和祖母。
崔窈宁闭上眼,眼里的泪意一闪而逝。
次日,天刚破晓,泛起一抹鱼肚白,四下清幽静谧极了,树影婆娑,偶有几声鸟雀虫鸣的声音。
四时院里已亮起了灯。
丫鬟仆人进进出出的忙活,惊醒了墙下趴着的几只狸奴,抱琴将崔老夫人派过来传话的丫鬟请去喝茶,转身掀了帘子进去,“姑娘姑娘快醒醒。”
她近前,语调放柔几分。
崔窈宁被吵醒了,一把拢开垂落下来的纱幔,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抬头问她:“几时了?”
“刚五更天。”抱琴看了眼外面天色,轻声说:“老夫人那边派人过来传话,请您过去。”
王氏素来觉浅,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惊醒,闻言,她也没再继续睡,坐起身,拿了个软垫靠在背后,拍了拍崔窈宁,“去吧,你祖母定是有话要说,她把你看得这样重,你离开她比我更不舍。”
她那时候身子弱,九娘几乎是婆母一个人带大。
她老人家在九娘身上花费了最多的心思,自然比旁人更疼她,如今九娘离开,她自然会舍不得。
崔窈宁点点头,在抱琴的伺候下换了身衣裳,简单梳洗了下,领着她们去了祖母那里。
崔老夫人已经起来了,懒懒地倚在罗汉榻上,身上只薄薄盖了层绒毯,见她进来,崔老夫人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坐。”
崔窈宁唤了声:“祖母。”
崔老夫人拉着她近前坐,细细问她需要的东西可备好了,又问她银子够不够,偷偷塞了些给她。
崔窈宁说不要,母亲已经给过了。
崔老夫人板起脸说:“你母亲给的是你母亲给的,我给你是我给你,难不成是与祖母生分了?”
崔窈宁连忙讨饶,说没有。
崔老夫人说既然没有就收下,长者赐不可辞。
崔窈宁实在没法只好收下。
崔老夫人面色缓和几分,慈眉善目地笑了笑,“七娘的那份我也给了,你不必担心这一点,你们两个既然一同去长安,我绝不会厚此彼薄。”
给是都给了,剩下的就是多和少的事。
崔窈宁稍稍放下心。
若是没给崔萱,还不知道她知道后要怎么闹腾。
崔老夫人又拉着她说家里长短。
其实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话,叮嘱她记得添衣,又说她的身子骨弱,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记得带些厚实的衣裳,想了想,又问她要不要挑几个用的习惯的府医带过去伺候她。
崔窈宁望着她鬓间生出的几缕银丝,慢慢地眼眶里红了起来,她别开脸,强作镇定道:“祖母,我都已经及笄礼,您怎么还总拿我当孩子一样。”
“我如今身子已经好多了,哪里就这么夸张了。”
她这哪是去拜访姑母,简直是去长安开府。
若是平阳侯府的人知道,还以为她排场多大呢。
崔老夫人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恨其不争道:“外面不比洛阳,谁知道你若是生病,平阳侯府会不会对你上心,多带两个人总不会坏到哪去。”
崔窈宁实在拗不过祖母,只好应了。
崔窈宁垂下眼,睫羽上挂着几串要掉不掉的泪珠,她吸了吸鼻子,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崔老夫人听出崔窈宁语气里的哽咽,命她抬起头来,见平日里张扬娇气的小姑娘哭得跟小花猫似的,心头也跟着发酸,抬手抚去她脸上的泪,“傻孩子,好好地说着话哭什么?”
崔窈宁鼻尖酸涩得厉害,颤抖着喊了声“祖母”,扑进她怀里哽咽道:“我舍不得您。”
一句话说得崔老夫人险些掉下泪来,顿了顿,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开脸,没让眼里的泪落下来。
她又怎么可能不想?
可她一把老骨头了还能陪她多久?
九娘终究要嫁人。
趁她还活着,还能给她撑撑腰,若是运气好,她说不定还能见到九娘做母亲的那一日。
崔老夫人抚着孙女柔顺的长发说:“她虽然是你们的姑母,可如今掌权平阳侯府的人还不是她,你们姐妹俩过去难免要受委屈,可若是你姑母敢待你们不好,你写信给我,我亲自过去收拾她。”
说话间,满满的偏袒。
崔窈宁哽咽着应下来。
窗棂大开,外面天光明亮,晨曦透过窗纱洒进来,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剪影。
抱琴提醒了下,时间不早了。
崔老夫人问崔窈宁饿不饿,叫丫鬟传饭进来,和她一道用了早饭,收拾齐整带着她往前厅去。
到了前厅,崔老夫人又拉着崔萱叮咛了几句,让她收着点脾气,长安不比洛阳,外面的人可不一定给她面子。
崔萱难得乖顺的应下。
崔老夫人欣慰极了,拉过崔窈宁的手和崔萱的手叠在一起,让她们姐妹俩相互扶持。
见平阳侯府来的许昭明和许昭源兄弟俩进来,崔老夫人止住话,拉着他们寒暄过后,送崔窈宁和崔萱出门。
崔府外,身骑高头大马的青年攥着缰绳等候,见她们出来,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白马走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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