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宁依赖的目光依次掠过祖母、母亲、兄长和父亲,从亲人们的眼中望见了清晰的不舍后,她弯了弯唇,冲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快回去。”

    她抬起手,臂弯间赤色的轻纱披帛猎猎作响。

    她今日穿了一身梅子青暗花百合纹襦裙,这是一种极为清亮的颜色,像被春雨洗过,水汪汪的绿,透出明媚的生机,驱散了几分空中的暑气。

    裴宴书走近和她说,时候不早了。

    崔窈宁意识到不好再耽搁下去,不然晚上没地方住,匆匆拉着崔萱上了马车,上去后,她掀开车内的纱帘,用力朝他们的方向又一次挥了挥手。

    “祖母、母亲、哥哥你们快回去吧。”

    “不用送了。”

    王氏看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忍不住潸然泪下,虚虚靠在崔瞻的肩头,“九娘还这么小,还没这样出过远门,若是她路上遇到危险那该怎么办?”

    她往常形容温和,脆弱又美丽。

    韦氏时常在暗地里讥讽王氏是个泥塑的菩萨,平日里装得云淡风轻,好似没有什么事能令她动容,换成往日韦氏早就开始奚落她,可今日却没那个心情,她的七娘也是头一回这样出远门。

    为人母,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韦氏不愿露出怯态,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府。

    崔瞻压住心头对妹妹出门的不舍,安慰母亲,“不会的,不说平阳侯府本身就带了不少仆人,咱们府内跟过去的也不少,再说还有行之呢。”

    “您放心,有他在,九娘绝不会有事。”

    这个名字一出,好似有了稳定的信心。

    以裴宴书的沉稳,必定不会让九娘遇到危险。

    王氏点点头,稍稍放下心。

    至于彻底安心,恐怕得她们送信回来以后才行。

    崔誉看得有些吃味,沉声说:“不过十来日的路程,到了长安后让她姑母好好为她们接风洗尘。”

    王氏没理会丈夫。

    到了长安?

    到了长安她才更担心呢。

    没了裴宴书的照看,谁知道小姑子会做什么?

    这点担忧王氏即便说了,崔誉也不会放在心上,既然如此,她又如何苦费这个口舌和他解释呢?

    何况,路上就没风险吗?

    这十来日的路程谁知道她们路上会遇到什么,光是一想,王氏就担惊受怕地吃不下饭,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能轻飘飘的一句十来日路程揭过。

    到底谁生得谁心疼!

    这话果真不假。

    王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掩住微冷的神情。

    崔誉久久没等到妻子回话,再看她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古板温和的模样,心头来了火气。

    又来了。

    又是这样平静不波的模样,好似对什么都不关心,每次一和她说话,她总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的漠然比生气发火更令崔誉难以接受。

    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到底顾忌着这么多人在,要脸面,崔誉压着火气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王氏好似有些不解,“什么?”

    见她这样平静,崔誉心头的那一根弦彻底断了,“你何须这般作态给谁看?”

    崔老夫人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好了!”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思言还在这呢,一个个的半点长辈的样都没有!”

    崔老夫人执掌崔府多年,威严自是不必多说,只厉声训了几句,在场的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王氏乖顺的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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